经年旧事(二)(1 / 2)
('柴堆里钻出来一个年幼的孩子,看上去约莫五六岁,那孩子先是谨慎地听了听附近动静,而后吐了口气,对着同样年幼的宣钰行了一礼,声音稚气:“多谢哥哥相救。”
小宣钰定定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更年幼的孩子,心下颇感怪异。
这孩童浑身脏污,头顶着几根杂草,活像刚从草堆里打过滚儿的小狗崽儿,然而即便形象如此狼狈,他的礼数仍然周全,表情姿态沉稳到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小宣钰猜测他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被长辈教养得极好。
他并不想惹麻烦,于是冷淡地道:“我没想救你。”
除了母亲之外,宣钰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他的生存环境就注定了他无法与任何人结交。
谁知那孩子竟完全不为他的冷淡感到冒犯,反而将自己的衣裳扯了,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布条朝宣钰递来,“哥哥,包扎一下吧。”
那面料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穿得起,竟被他就这样撕毁了,只是为了给自己包扎这双手……
小宣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渍干涸黏在手掌上,真是难看极了。
他想要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可当他望向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却被里头真诚的亮色震了一下,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就在他退了一步准备直接离开的时候,小孩突然低低道了声“失礼”,随即上前拉过他的手,将布条缠在了伤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是不是很疼。”小孩一边将布条打结,一边打量宣钰的表情,见他抿着唇不出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
“哥哥吃药,吃了药就不痛了。”
小宣钰自然不会吃,只摇头:“我要回去了。”
阿娘还在等着他,这次出来已经耽搁太久了,阿娘肯定很担心。
那孩子年纪不大却极有分寸,见宣钰不肯接药,也不勉强,再次行过一礼:“谢谢哥哥帮我。”
小宣钰转过身,离开的脚步停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小孩一眼。
对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脏污的脸蛋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童真,稚嫩嗓音快速地道:“我叫阿年,不知哥哥可否告知姓名?来日我定亲自答谢。”
小宣钰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回答了他,反应过来后,他问了一句:“你为何说我救你,方才那是什么人?”
想起宣邈口中的那个“大公子”,小宣钰就一阵抵触,总觉得那人面带煞气,看上去就很危险,比宣霖和宣邈还要可怕……
“那人是我大哥。”阿年并不隐瞒,“他与我并非一母所生,所以看我很是不顺眼,此番前来与宣老太爷拜寿,他便想借机除掉我。”
这样一番话从一个幼童口中说出来,足以令人震惊,而那孩子的语气竟还出奇镇定,仿佛即将被杀害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宣钰微微睁圆了眼,既为那个“大公子”做事如此肆无忌惮而恐惧,又为眼前的阿年感到难过,原来,这又是一个被手足欺凌的同命人。
“那……”小宣钰有点乱,“那你今日岂非回不去了?”
“我便在此处留一晚,待明日大哥离开,自行回去便是了。”阿年指了指身后柴房。
小宣钰瞅着他,虽然自己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可终究还是大一些的,小宣钰握了握手心,布条缠得有些紧,伤口刺痛感随着握拳的动作加大,他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跟我走。”
他也不解释,说罢直接转身就走。
身后静了许久,响起孩童局促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小宣钰把阿年带回了自己与母亲住的院子。
晚上,母亲病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再一直咳血了,小宣钰才回到自己房间里。
阿年躺在他的床上,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没有入睡,听见他进来,立刻往里缩了缩,拍拍旁边的空隙。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才出现那么一丝孩子气。
小宣钰爬到床上,和他躺在同一张被子里,侧过脸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年的身体有些凉,微微发着抖,说:“我睡不着。”
“害怕吗?”小宣钰猜出了原因。
阿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小宣钰打了个哈欠,说:“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这里是被丢弃的地方,没人会来。”
连鬼都不会来。
“哥哥,你的父亲是不是也不喜欢你?”阿年似乎感同身受,“不然,他一定会陪着你的。”
“父亲?”小宣钰困倦地两眼含泪,对那个称呼感到陌生,“我没有父亲。”
“可是人为什么会没有父亲……”
“我怎么知道。”
两个小孩在黑夜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小宣钰困得睁不开眼,什么时候被套出了名字都不知道,他太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哪里知道身边的小孩就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了他一整夜。
等到天亮,小宣钰被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晃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年不停喊着“哥哥”,说有东西要给他看。
小宣钰不得不依着他,跟着他走到半敞的窗户边,往外看了看,没什么异常,他不由问:“你到底要叫我看什么?”
阿年冲他挤出一个笑来,随后手指放在唇边,一阵奇异的哨声响起,小宣钰吓了一跳,随后没过多久就见一只黑色大鸟远远飞来。
他下意识后退,看着那鸟越来越近,最终——落在了阿年掌心里。
小小的一双手,捧着那只灰色的大鸟,献宝似的捧到小宣钰的面前,阿年充满稚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期待:“这是我的信鸽,以后我能给哥哥写信吗?”
或许是太久没人对自己笑得这样开心,小宣钰没有拒绝。
分别之后,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一封书信往来,对彼此也越来越了解,宣钰知道阿年在家里过的不好,阿年也懂得宣钰的艰难。
如此通了整整三年的信,阿年逐渐表露出想要救宣钰出困境的想法,他态度认真,逐渐让宣钰真的对未来产生了一丝希望。
但是,在那封信之后,宣钰却再也没等到阿年的回音。
那个叫“阿年”的孩子,陪他度过了母亲离世的绝望与恐慌,教他不再惧怕旁人的欺凌,最后却以这样不堪的方式与他断了联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钰不懂,如果阿年反悔了,不想救他出去了,完全可以告诉他,难道他还会因此心生怨怼吗?
“你家公子……”宣钰不确定自己猜测之事是否属实,毕竟阿年没有说过自己叫谢景宜,而他也没将那次事件当作是对阿年的帮助。
“公子一直惦记着您。”乌潮听他话音中断,便知他是想起了什么。
宣钰面露迷茫,不知该如何向乌潮询问,更不知道,如果谢景宜就是阿年,那么两个人的婚事是否对方有意为之?在促成一切之前,谢景宜又是什么样的心态?
还惦记着那个约定吗?那个最终让他们断了联系的约定……
连他自己都忘了。
宣钰眼底的迷茫渐渐消失,转为坚定。虽然他没有怨过阿年,但那时候也很憋屈,想向对方讨个说法。
本以为自己这次没了牵挂,可以寻个地方平静度日,那久远的不甘心却又被唤起。
打定主意,宣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对打量着他的乌潮说:“我想见他一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乌潮大喜过望。
虽然出来前主子并未对他有任何指示,只交代他要保护好夫人,但身为心腹一路看着主子多么不易地走到现在,他总想为主子做点什么。
原本他想的是:就算夫人不肯跟他走,好歹也刷刷好感,让夫人不再对主子抱有戒心,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因为他的一句话,夫人同意跟他回去了。
这事儿简直可以让乌潮在其他护卫面前吹上半年!
二人顺着原路返回,脚程极快,不过两日便回到了天郡。
宣钰原以为乌潮会带他去谢府,担心中途会遇上什么人,毕竟他想见的只有谢景宜。在乌潮将他带到一处偏僻的宅邸时,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宅院比之宣府小了许多,位置又偏,想来是谢景宜在外面的院子。
宣钰被请到正厅,进门时总觉得这房子怪异,似乎缺了什么,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看着一行侍女端茶递水,摆上各式各样的茶点,宣钰顿时不自在起来,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面对侍女们热情的目光有点招架不住,默默后悔自己的冲动。
是啊,他连谢景宜是不是阿年都没搞清楚,也不知道时隔多年那孩子变了多少,竟然就这样冒险与对方见面了……
果然是被当成蠢货骗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钰轻轻叹了口气,心头那点不自在的感觉难以消化,一时间坐立难安,在听到外头渐近的脚步声时,那种不自在更重了,叫他莫名心下慌乱。
他转眼看去,只见那人还未到门前,沉闷的盲杖敲击声便无比清晰地穿透了耳膜。
宣钰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从软椅中站了起来,他瞬间意识到方才自己为何觉得怪异——这房子没有门槛!
宣钰几乎是立刻想起那个有关谢府二公子眼盲的传言。
一截盲杖出现,随后便是一道高挑身影由人搀扶着拐了进来。
这人穿一身深红的衣裳,外头披了件裘衣,长发没有束冠,由一根白玉簪子挽着,虽然他眼前遮了条缎带,可面容中病态仍然被宣钰敏感地捕捉到。
宣钰见人走近,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见面着实超出他的预料,怪他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谢景宜看不见。
然而来人根本无需他多问,只用一个熟悉的称呼便让宣钰得到了答案:“哥哥。”
谢景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气的颤音,挥开乌潮的搀扶借助盲杖一步步向前。
明明看不见,但他仍然朝着宣钰的方向来了。
宣钰在惊愕中被抱了个满怀,谢景宜身体是冷的,明明穿得那样厚实,落在宣钰颈侧的指尖却好似没有温度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沙哑的哽咽落在耳边,似绵绵春风中落起的雨。
宣钰从乱糟糟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回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其实答案在宣钰见到谢景宜时就已不言而喻。
既然他一直惦记着自己,当年又怎会做出毫无缘由与自己断联的事情来?想来是出了变故,身不由己。
“哥哥,那封信之后,我没有再写信给你,你……是不是怨我了?”谢景宜不答反问。
“我不怨你。”宣钰如实说,“我只是有些不解,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来时的诸多疑问,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要知道,阿年不是故意离开的,他不是被阿年有意丢下的,这就够了。
“主子,坐下聊吧。”乌潮在一旁小声提醒。
宣钰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人紧紧抱着,一时激动,竟忽略了这件事……宣钰赧然,想从谢景宜怀里出来,还没动,对方便先一步将他放开了。
“都退下吧。”谢景宜吩咐周围的人,“我要与哥哥叙旧,不许进来打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片刻后,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宣钰与坐在对面的谢景宜。
谢景宜轻声坦白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当年收到哥哥的回信之后,没过多久,我的身体便出了问题,看了许多大夫,后来宫中御医来看过,说是中了奇毒,无药可医。”
宣钰盯着他,睫毛颤了颤,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多年疑惑终解开的释然,反而更加难受。
“当时我便知道,大哥坐不住了。”谢景宜谈起这事云淡风轻,仿佛那些不公于他而言并不重要,“父亲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孩子,我与他又非一母同胞,他视我为眼中钉也不奇怪,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我深觉将你接到府中无法再护住你,又顾忌自己时日无多,留你一人面对大哥,他知道你与我关系要好,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心思歹毒,比起宣霖宣邈有过之而无不及,我……”
他将自己中毒后所经历的一切全部略过,只向宣钰解释了当年的缘由,仿佛自己受的苦全都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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