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变动(1 / 2)
('那天是个Y天,灰蒙蒙的云层如同皱巴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小镇上空,连一丝yAn光都透不进来。风中夹杂着煤烟与河水腥味混合的气息。
餐桌上摆着一盘清淡的炒白菜、一片边缘微焦的蛋饼,还有一碗清澈见底的丝瓜汤——甚至能清楚看见碗底细小的裂痕。父亲沉默不语。
「爸,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回来?」她问道。
父亲没有回应,夹菜的动作缓慢得像一台生锈、随时可能卡住的老旧机器。她又问了一次,声音不自觉地变轻了。这时他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如同窗外的天空——灰暗、迟钝、冰冷,没有丝毫光亮。
"我被裁员了。"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失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明明好端端地长在身上,哪里也没「失去」。她隐约明白这三个字的份量,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桌上的汤也好像瞬间凉了。妈妈夹菜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彷佛被看不见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单位的事,小孩子别多问。」
爸爸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她。他只是低着头,机械地扒了一口白饭,然後缓慢地咀嚼,像是在嚼一块浸满苦味的抹布。
那天晚上她没吃饱,但她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菜太少,还是心里闷得慌,所以没了胃口。她心里明白——不,或许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一切实在太不对劲了。
她悄悄躲回自己的小房间,坐在窗边那张吱呀作响的小板凳上。听见厨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是妈妈压低的声音:「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上哪儿找活路?」爸爸没有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的最後一页写下「爸爸失业」四个字。写完後,又用笔使劲地划掉,力道重得几乎要把纸张划破。她觉得那些字就像几根生锈的铁钉,深深刺进心里,每次想拔除都会连血带r0U。
从那以後,爸爸cH0U菸cH0U得更凶了,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生活依旧,世界看似没有改变,但她再也没看过爸爸穿那件褪sE的蓝sE工作服,也不曾再听他提起「我们工厂」这几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词,她後来在电视、报纸、同学家长的闲聊中听过无数次。每当听见,心口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揪住。不过……至少人还活着,不是吗?
"---"
不知不觉间,从长春南下广州已过了多少年。恍惚中,南下的列车彷佛昨日才出发;仔细回想,却又像一段漫长而未曾真正到达的漂泊旅程。
八岁那年,刚失业的父母收拾了几只洗到泛白的帆布袋,带着我离开了那个被称作「共和国长子」的地方。我们挤上夜班火车,一路颠簸,辗转多日,终於到达这座南方大城——广州。迎面而来的yAn光黏腻炙热,城中村狭窄的巷弄里,空气中飘散着cHa0Sh且带着淡淡金属味的气息,混杂着劣质汽油、路边炒米粉的油烟,以及无数陌生人身上的汗臭味。
相较於那座逐渐被时代遗忘的冰封雪国,被改革浪cHa0席卷的广州无疑更加喧嚣热闹。如果说长春的基调是「雪」、「冷」、「寂寥」,那麽广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热」、「闹」、「JiNg致」——当然,前提是你并非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无产阶级。
当你身为无产阶级的一员时,广州就是最真实的广州——永远挤不上的地铁和公车,密密麻麻到几乎能「隔窗握手」的出租公寓,百吃不厌却也称不上美味的猪脚饭和十元一份的便当,以及那些日夜轰鸣、永不停歇的机器。你常常分不清,到底是人在C控机器,还是机器早已将人吞噬、同化。
下班後,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回到那间Y暗狭小的出租屋,那些曾经小心翼翼怀抱的「理想」与「梦想」,被现实一记记重拳击得粉碎,最终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一句压抑的咒骂,或是一碗仅值三块钱、勉强充饥的泡面。
资本主义啊,见怪不怪了。
当你月收入达到十万时,广州就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这里有珠江新城璀璨的灯火、太古汇与天河城内绚丽夺目的橱窗展示、玻璃帷幕餐厅中的JiNg致轻奢晚餐,还有社交场合里人人挂在嘴边的「自由」与「热Ai」。
若有幸跻身资产阶级,广州便是名副其实的奢靡之地,堪称一线大都会繁华的典范,更是灯红酒绿、风花雪月的温柔乡。
所以,广州依然是那个广州。只是对於不同阶层的人来说,它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散发着天壤之别的温度。
然而,当「共和国的新广州」——或者说,被资本重新妆点的广州——与那个曾经承载无数平凡梦想的「旧广州」之间界线逐渐模糊;当繁华与衰败被y生生拼凑在一起,最终剩下的,或许就只剩下广州本身:一座悬浮在历史浪cHa0与资本漩涡之间,既不完全属於未来,也无法回归过去的孤寂之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吧文学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四月的广州,太yAn还未完全升起,街头巷尾却已笼罩着Sh热黏腻的雾气。h埔大道两旁,竞选旗帜如万国旗般张扬飘舞,红、蓝、白、h等sE彩交织,构成这座城市特有的喧闹虚华景象。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布条让人恍若看见春运期间的人cHa0,在混乱中y是挤出一种滑稽的秩序感。
「全国人大代表b例选举、国家主席直选日今天正式开始。」广播中,不带情感的电子nV声机械式地重复播报,就像在宣告一场与自己毫不相g的隆重仪式。
人行道上的投票站早已设置完成。戴着鲜红臂章的志工们,像一群尽责的牧羊人,正疏导着零星的投票人cHa0。在他们身後简陋的临时棚架下,几名身着笔挺西装的年轻人,手拿各党派的宣传手册,以打了J血般激昂的语调高声喊着竞选口号:
"坚决支持毛远新同志!彻底肃清资产阶级的反动路线,将权力交还给工人阶级!"
「稳定胜过一切!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支柱,更是国家繁荣稳定的关键!」
"选择改革,就是选择未来!请为李克强总理投下您宝贵的一票!"
"只有完全自由的市场才能拯救中国!!"
在天河区第二中学的投票站旁,一张巨型海报格外引人注目。四位候选人的头像以耐人寻味的构图并列展示,犹如古代帝王宗庙图腾下各怀心思、正襟危坐的神只:毛远新依旧穿着那套标志X的灰sE中山装,神情肃穆,宛如从延安窑洞走出的活化石;目光炯炯,神态庄重,像一座不容质疑的纪念碑;李克强身着西装,挂着标准笑容,完美复制了官方报刊的经典封面照;至於汪洋,则带着亲切和蔼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一位JiNg明开明的银行行长,而非政治巨擘。
投票并非强制X活动。多数路人只是匆匆走过,脸上既没有厌烦,也看不出期待,彷佛这场盛大的「民主庆典」,不过是另一个普通工作日中,一项可有可无的额外打卡事项而已。
根据官方媒T公布,广州地区的预估投票率为49.2%。这个数字不高不低,却颇具深意。
在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角落,叶诗楠静静啜饮着廉价的即溶咖啡,目光望向窗外临时聚集的游行队伍。那群人高举代表自由派的蓝sE旗帜,喊着「终结过时的国家g预!」等口号,声调激昂高亢,却又显得空洞而漫无边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根本不是什麽选举,」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略显年长、声音沙哑的年轻男子低声说道。他是「联盟」在当地的秘密联络人。「这不过是市场派和自由派JiNg心设计的一场华丽表演——最终目的,只是要为他们即将展开、规模更大的合法掠夺行为,披上一件看似民主的合法外衣。」
叶诗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搭腔。她并不完全认同对方的观点,甚至对於那些高喊「革命口号」的左派人士,也开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厌烦。她记得在左派内部流传的小册子上,醒目地印着「重建工人阶级专政」的字样。但萦绕在她心头的,不是「重建」,而是该如何「真正建立」。在当今现实中,哪还有什麽真正的专政可言?那个被某些人寄予厚望的毛远新,在她眼中不过是个顶着先辈光环的空洞象徵,他所承诺的一切,都只是印着上世纪过时口号的空头支票。
"窗外,扩音器再次传来广播声,那是毛远新某段竞选演讲的重播片段:"
“……六十四事件的确带来了所谓的‘改革’,但我们决不能忘记,当年人民群众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街头!他们是为了果腹的饭碗,而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证券交易所!是为了扞卫工人阶级的基本尊严,而不是为了给那些所谓的‘民营企业家’打造一个可以为所yu为的天堂!”
「他这麽说……倒也不完全错。」叶诗楠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
「他的错误就在於根本无意做出任何实质改变!」对方不屑地冷笑一声。「他真正在做的,不过是想延续生命罢了——为这部腐朽的国家机器续命,为他背後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背景关系,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早已透顶的特权阶级续命。」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个所谓的选举日,更像是一场JiNg心策划、耗资庞大的行为艺术,一场华丽却空洞的庆典。没有人真正明白它的意义何在。那些自称左派的人,不过是一群巧妙披着工人阶级话语外衣的JiNg英知识分子;市场派则在疯狂掠夺的边缘,焦急地寻找「合法X」来遮羞;中立派只想维持现状,确保稳定;而自由派则热衷於为这个千疮百孔的旧秩序,层层包上诱人的糖衣。
在联盟内部,关於这次「大选」的讨论,其实从未真正达成共识。多数人选择冷眼旁观,主张「彻底抵制投票,以沉默和冷漠表达我们最坚决的反对立场」;更有悲观者直接断言——「选谁都一样,根本没有意义。资产阶级早已完全掌控了未来的所有发展方向。」
今天,叶诗楠并没有去投那张她认为无关紧要的选票。当她经过那个嘈杂的投票站时,空气中飘来一阵熟悉的油炸臭豆腐香气,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吧文学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开始,那只是个临时成立的读书会群组。
2016年寒冬时节,北京几位社科院的本科生正为了期末考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必须苦读《中国特sE社会主义理论T系概论》和《思想与当代中国》这两门厚重的必修课——几乎所有社科领域的学生都逃不过这道难关。
这个群组最初的功能不外乎是分享资料、划重点、互相交流。创建群组的人大概也没多想,随手打了「毛概毛概一起挂科」当群名,头像则是一张被恶Ga0成Q版形象的马克思。群组成员五花八门,四五十人中,有不少是到处旁听的学生,也有慕名而来的外校生,整T氛围与其说是学术讨论,倒不如说像是个期末考前焦虑互助会。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没有人能确切想起那位发言者的网路昵称,只隐约记得,在一场关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例行讨论後,他突然冒出一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说穿了不就是资本主义吗?」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Si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与虚假的和谐。有人cHa科打诨,有人义正严词地反驳,更多人则选择沉默。不久後,群组成员开始陆续退出,理由五花八门:「讨论太偏激」、「没必要纠结这些」,甚至有人直接封锁管理员。不过,也有人选择留下——与其说是因为什麽了不起的勇气,不如说是内心被深深触动後的茫然与好奇:彷佛长期萦绕在心头、隐隐作痛的疑问,终於被一个陌生人一语道破。
留下的人不到十个。他们背景不同,立场各异,却都愿意承认一个令人苦涩的事实:如今中国的社会主义,或许真的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个样子了」。
他们更改了群组名称,删除了所有聊天纪录,如同某种秘密接头般,开始从头研读《宣言》和《资本论》。有人态度严谨,有人半信半疑,也有人纯粹是来凑热闹,但再也没有人轻易说出「开玩笑」这三个字。渐渐地,这个小圈子与其说是一个社团,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游离在T制外的思想飞地——不注册、不宣传,也没有任何组织章程。他们只是偶尔交流,偶尔分享文献,有时则小心翼翼地探讨「真正的社会主义,究竟该是什麽样子」。
2017年,有成员提议要线下聚会。在北京的几个人见面并不困难,於是相约在五道口一家安静的小酒吧,喝着便宜的啤酒,讨论那些价值不菲的理论。从《反杜林论》到《德意志意识形态》,从恩格斯到马尔库塞。虽然没人敢肯定这些空谈究竟有多少实际用处,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些话题在任何大学的正式课堂上,都显得那麽「不合时宜」,甚至「危险」。
後来,一位广州的成员提到,他哥哥在天河区经营一家生意清淡的咖啡馆,正好适合作为他们在南方的据点。於是,几位在广州的年轻人便相约在那里碰面。这家咖啡馆隐藏在商业街的尽头,店员只认识少数几位熟客,而这些熟客也总是安静低调,从不过问这群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究竟在策划什麽。
他们讨论的话题,多半还是些「虚无缥缈」的问题。例如:阶级的本质是什麽?现在的中国还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吗?社会主义与西方民主的上层架构能否相容?他们很少触及现实政治的敏感议题,但偶尔也会提到人大代表的提案,或是各派系之间的权力斗争。谈到官方话语中的左派时,语气总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那些人虽然高举马列主义、引用选集,但他们……他们总像是在扮演一个马列主义者的完美样板。」
他们从不自称「组织」——这个词,他们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直到2018年某次网路闲聊时,「联盟」一词才自然而然地浮现。当时,他们刚好读到一篇关於早期人活动的文章,里头提到那些先驱者「最初并非严密的政党,而是基於共同信念自发组成的团T」。有人随口说了句:「那我们,也算是一种松散的联盟吧?」没人反对。於是,这个词就这麽默契地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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