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人间何处不寂寥(1 / 2)

('李云昭今日一袭冰绡似的白裙,衣上用金线g勒出宝相团花,金相玉质,百世无匹,肩头披着深黑sE的大氅,腰间系着一块颇为名贵的白玉,玉sE温润泛着淡淡的光芒——侯卿知道这玉的原主人是谁,他曾假作不经意地问起。

侯卿一惯Ai穿白衣,衣带飘飘,冷若御风,从相貌装扮上看同李云昭确是一双登对的璧人,夕yAn下两人的影子也像依偎在一处,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影子。

然而还是不够近。

侯卿向前一步,牢牢攥住她向上微屈的五指,他的拇指摩挲过她指尖的薄茧,丈量过纤长的指节,轻贴着柔软的掌心,最终握住清瘦的腕骨。不动声sE、宁静淡泊,又带着如藤缠树的珍重和执着。

他聪明通透,在卜算一术上已有小成,就算不b当初的张天师、袁天罡等人举重若轻,也该有些方向无误的预示。

不过……

“我做不到。”与其说是占卜不出,还不如说是不愿占卜。卜算一道素来讲究个亲疏有别,她若果真是他的良人,他是卜不出她的命数的。

怎么能够不是?她合该是我注定陷落的劫祸,从此便不肯和光同尘,做一擦身过客。

此身是万里不系舟,何幸赠红豆。

往来穿梭襟怀坦荡的长风,苍穹之上独一无二的孤星,在照彻长夜的月光下,在万山千林的静谧中,看不清、道不明、听不尽自己的情思。

可怨这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么?”李云昭一时无言,想要松手,却被他y生生拉住。这人看着清癯,但手劲实在不小。李云昭便由得他去,另一只手抬起扶了扶鬓边唯一的发钗。

这根九凤玉钗是由一整块异sE玉石雕琢而成,雕工JiNg致,纤毫毕现,九只鸾凤翔集一处,或静或动,熠熠生辉。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每凤一sE,各不相同,在当年的唐g0ng之中,亦是稀世奇珍,整个天下仅此一支。

这发钗JiNg致华美,少有可b,以往的主人却红颜薄命,但她不会在意这个。

李云昭低下头,单手将自己的衣领扯开些,顺着细线牵扯出原本贴r0U的五兵佩来。这银饰原本挂在项圈下,项圈苗疆风格鲜明,和她如今的装扮并不相衬,可她不愿辜负侯卿的心意,便单独取下用红线穿好贴身保存。她拨动着银饰上灵巧活动的小小剑穗,明YAn无双的脸上仍带着笑意,yu说还休,“假若你……”

假若你后悔了,我们在苗疆的那些便不作数了罢。

天地浩大,唯我心窄。呼啸而过的风穿山过水,高悬于天的星明淡浮霁,如何能长长久久地驻足?

我们,是完全不相似的人。若是不曾亲眼见过李明达、多阔霍等人,她或许还不会这样觉得。

恩Ai缠绵固然令人歆羡,但若跟长生久视,与世同君相b,立时就被衬得如同离枝之花,光鲜却单薄。

你还可以……再选一次。

她的手指按在绳结处,似乎已准备着物归原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侯卿误会了什么,退开了一步仍握住她的手,颀长的身影晃了晃,如玉山将倾,面容愈显苍白,淡无表情的神sE微有松动。他忽然笑了笑,带着愁绪的笑容b以往还要动人。

轻微的吐息落在她掌心,是一个温存的吻。

“不要还给我……”他垂首轻轻道,九凤钗殊绝玉曜,晶莹的微茫仿佛仍在他眼底轻晃,“哪怕是得到了更好的。”

李云昭整个人几乎要跳了起来。他这个温柔小意、委曲求全的表现完全不是她的本意,而且她明明是想让他选择的。

她能辩一分是一分,“这枚钗子不是我新得的,送我的人也不是……”

……不能说不是,但至少当初不是。这枚九凤钗本是唐g0ng珍藏,连年兵燹下流落出来,也不知怎的到了哥哥手里,作为哥哥送的及笄之礼。她穿私服的时候少,才不常戴。

“不是什么?”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和,没有一点咄咄b人的意思,却让李云昭心有愧疚。

她郑重道:“我的意思是,心意就是心意,没有高下之分,我不会觉得你亲手雕刻的五兵佩及不上九凤钗。”哪怕后者的珍贵程度,仅仅逊sE于可易十五座城池的和氏璧。

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短短几句话便能叫人Si心塌地。侯卿一时失言,默默地想,唇角没忍住微微上扬。

天sE向晚,夕照昏h,落日的余晖在她雪白的裙衫上镶上一层金边。她望着夕yAn轻声道:“曰h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道长而歧。

他向来潇洒,万物不萦于怀,日月星辰尽在我心,应当是李太白那样的谪仙人物,若有哪一日乘风归去,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呢,处尊居显,纡朱怀金,要做园中开得最盛的牡丹,睥睨天下,就连情有独钟都嫌不够,非要倾倒了几个人才满足。

侯卿反问她:“人有所yu,难道不该?”虽然他总是一脸平静地不说人话,但也没落到非人哉的范畴罢?

他这样的人等闲不会动心,一旦动心必然是一生一世。

情Ai如山崩海啸,最是宽容也最是残酷,让高洁者沉沦,让旷达者嫉妒,让所有人面目全非之余,泥足深陷。可他不觉得后悔。若说后悔,那应该是后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对她一见倾心。如果他当初抢在了李存勖之前,那她现在待他会不会格外不同?

“旁人说这话天经地义,可偏偏你……”李云昭顿了顿,问:“你的笛子练得怎么样了?我们合奏一曲试试罢。”她轻轻cH0U回手,回房取出了太原城中阿姐顺来的九霄环佩。她在幻音坊中收藏了不少乐器,这回没带出来。

她随手撩拨,铮铮几声,试了试音sE。

侯卿赞道:“好琴。”

当日李明达在太原城中也奏过一曲,于他而言如清风过耳,并没留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云昭回以一笑。琴声连绵不断,韵致高雅,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笛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笛声,更是动人,琴韵笛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笛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看来他是真的很认真练习了。

她不愿一味低回婉转,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犹如金鼓齐作、万马奔腾,高亢昂扬直冲云霄,仿佛乘东风扶摇直上,上穷九天,下竭九地,从云头俯瞰众生万象。过刚易折,登高易堕,但她到后来越转越高,琴韵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地便转了上去。

琴音犹似号角齐鸣、战鼓金钲,笛声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一个极尽宏大壮阔,一个却是柔和宛转。一刚一柔,彼此激荡,却能相互增sE。两音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笛声也即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

侯卿将笛子离唇几分,轻声道:“曲调不一,亦能和谐。”

“不错,”李云昭双唇微动,终于附和了一句,“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岐国了。你陪我一道罢。”她笑YY的,语气轻快,慢慢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这时候他们的身形交叠在一处,和照影一般不分彼此了。

“以后你还想学什么乐器,可以和我说。记得喊我师傅。”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素月高悬,光辉遍洒,九州一sE。

契丹境内,皇都。②

述里朵,这个契丹最尊贵的nV人,这时本该与群臣议定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却行sE匆匆走进一座大狱。

狱中一位身份不凡的重犯似有所感,睁开了一双幽暗的眼睛,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T,手脚上的铁链铿然作响。

述里朵遣退了看守的狱卒们,走到这个囚犯的牢门前。

“你来做什么,我们尊贵的皇后殿下?”萧迪辇③懒懒地靠在y得硌人的石墙上,眼睛睁开一线,“还是说,现在该称你太后殿下了?”

述里朵平静道:“你的丈夫耶律剌葛,被我处Si了。”

萧迪辇嗤笑一声,似乎并不为丈夫之Si伤心,“接下来轮到我了么?我的好妹妹?”

述里朵叹了一口气,“陛下三擒三纵,对你们何等宽厚,你们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是啊,为什么不知足呢?述律氏和耶律氏世代联姻,她们和耶律兄弟俩不仅是姻亲,也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权力之巅,只能容一人。

姐妹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述里朵忽道:“陛下驾崩了。”

“嗯。”耶律阿保机缠绵病榻已久,这是契丹高层尽知的事情,不然她们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再次反叛。

“是我亲手杀Si了他。”

“什么!?”萧迪辇犹豫道,“我记得你们的感情很好。”她这一向聪慧冷静的妹妹,怎么会做下弑君杀夫的不智之举?

述里朵索X坐了下来,缓声道:“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天赞三年,他召集了诸位宗亲重臣,说了什么话么?‘三年之后,岁在甲戌,时值初冬,必有归处。④’是他让我勒Si了他,好践行当年的诺言。古来开创之主,必有异禀,他为了显示自己顺天应命,不得不这么做。”

诚然,他本来就没几日好活了。

萧迪辇开玩笑道:“他不是最崇拜汉高帝么?我觉得你在他大腿上画七十二颗痦子更方便。”

姐妹俩俱是一笑,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笑间雪澌冰消。

萧迪辇只道妹妹是来宣布她的Si期,坐起身来望着妹妹,想要最后一次好好看看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nV儿好颜sE,刀环羽镞,映作鬓颜。⑤

妹妹并不故意苛待她,所以下狱至今,她的气sE不算差。当初草原上并称的两颗明珠,到了如今这个年岁,仍是风姿翩翩。

只是妹妹身上缠绕着整个右手臂的纱布,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刺杀你么?”

“不,”述里朵的脸sE苍白如纸,她的伤口还在作痛,“是我砍下了自己的右手。”

萧迪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我让尧光押着他哥哥去东丹国就藩,我自己暂摄国事。那些反对我易储的,趁乱心生叛逆的,都被我杀Si给先帝殉葬。赵思温质问我:‘先帝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您为什么不殉葬?’,终是b得我断腕代首。哼……主少国疑,国家动荡,若非我在,如何得安?”

萧迪辇笑了笑:“哦?”

述里朵的长子耶律倍已有二十八岁,次子耶律尧光也满二十岁了,主少国疑云云,不过是她为了临朝称制寻的借口。

她不打算揭穿妹妹的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述里朵的左手穿过牢门,紧紧地拉住了萧迪辇的手,如少年时代一样有力,“尧光是我的乖儿子,他会听我的话的,但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可怜,必须要寻找强力的盟友。”

“跟我走罢,姐姐。你的孩子们我一个没动,以后叫他们改姓萧,继承你的斡鲁朵。你若是依然介怀我杀了你的丈夫,往后我在部族里寻找年轻英俊的少年给你作伴,可好?”

我们萧家的nV人是松漠草原上高飞的雌鹰,不该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腐朽。

“好。”

是在问侯卿,真的要舍弃一向追求的逍遥自在吗?

②是后来的辽国上京,但现在这个地方就叫皇都。

③这个名字取自述律平的一位兄弟,但这里她的生平参照的是萧绰的姐姐,辽国nV权臣萧胡辇。

④因为此时约为公元914年,所以这里引用的史书g支纪年、季节我改了一下。

⑤出自歌曲《承天》,原曲唱的是萧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吧文学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云昭右手握住剑柄,将龙泉剑拔了出来,一GU寒气扑面而至。她左手食中二指一张,挟住了剑身,避过剑锋轻轻按了按剑脊,赞道:“果然是好剑。”

细想起来,她以往距离龙泉剑最近的一次,是哥哥将它夺走的时候。龙泉b寻常长剑重了好几倍,大开大合,刚猛无俦,哥哥背着它时岳峙渊渟,更显卓尔不凡,夭矫不群。

姬如雪将素心剑放在桌上,道:“您想要龙泉剑么?”

李云昭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龙泉剑作为宝藏线索,天下人趋之若鹜之时我尚且不曾动心,何况如今它不过是寻常宝剑。始皇所服太阿之剑,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斩坚,而汉高帝佩剑赤霄是民间匠人以青铜铸造,论工艺论锋芒应当不及太阿,后世却以赤霄为帝道之剑,足见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我该练的是天子之剑,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YyAn,匡正诸侯,威服天下。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上斩颈领,下决肝肺,龙泉虽利,也不过是庶人之剑。

“这龙泉和王兄倒是很配,”李云昭看到姬如雪脸上担忧的神sE,话锋一转,“不过王兄大概会更钟Ai能与紫霄相配的青霭罢。这把龙泉剑,我不会拿走。我没学过什么天罡诀、龙泉七星诀,这剑在我手里也发挥不了多大威力。我更关心的,是你啊,雪儿。”

李云昭放下龙泉剑,一只手轻轻地在姬如雪颊侧一拂,觉她脸上又少了几两r0U,知她连日奔波,又为人牵肠挂肚,如何不憔悴?她柔声道:“林轩已经准备和我走了……你呢,你又怎么说?”

有的话她不愿意挑明,只怕伤了同雪儿的感情。鱼与熊掌尚且不可兼得,她和李星云就能同时被选择么?直到现在她都顾念着雪儿的面子,对李星云屡屡施以援手,那也是因为她是李云昭,若是换了别人呢?

除了她,谁还愿意为了自己的属下,救助一个只能带来无尽麻烦的人物?

岐国近几年的战祸,大半出在岐国被视作李星云同党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啧啧,太平安康轮不到她,失国失势少不得她,天下间竟有这样倒霉的盟友?

世人劝慰伤情男子,颠来倒去中心意思不过是那么几句:“你莫记挂于她了,天下间好nV人多得是,大丈夫何患无妻?”李云昭有时真想倒转YyAn,将这几句话也说给雪儿听,她跟着自己做事,还担心没有天下俊杰相配么?

姬如雪拔出素心剑,澄明的剑锋上映出一双亮如霜雪的眼眸,再也不见往日的迷茫。她将佩剑归鞘,单膝跪地,双手捧剑举过头顶,“您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誓Si以报。如今岐国有难,属下自当追随岐王,守国守家。”

她一直觉得,幻音坊才是她真正的家。

李云昭右手接过了剑,左手在她胁下轻轻一托,就将姬如雪扶了起来。这GU劲力当真了不起,姬如雪只觉全身轻飘飘的,不由自主就站起来。她心里又惊又愧:岐王如此身份仍是练功不辍,倒显得自己偷闲惫懒了。

李云昭满意道:“这才对了。只要李星云不主动生事,我担保他不会遇险。”在这一抬之中,她也试出了雪儿内功颇有JiNg益。内功一道最难速成,若非有人传功,或是碰上什么奇遇,姬如雪这样的进展已经相当有天赋。李云昭天X要强好胜,感情上的事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她在武功逊sE哥哥时愀然不乐,待好不容易与哥哥旗鼓相当乃至稍胜半筹便欢欢喜喜,她推己及人,便温言道:“你的内功心法是我亲口传授,若有不通之处尽可来问我,不必害羞。”

劝得这二人不再要好大约是不能够了,但也不能叫李星云有机会自恃高明,待雪儿不好。

姬如雪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雷厉风行,收拾了一下细软包袱就启程回凤翔。曹太后将这一路上岐王同存礼的眉目官司看得清清楚楚,yu言又止止言又yu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在刘太妃给儿子支招的时候把她拽了过来,质问道:“妹子,这对么?”

你教导你儿子来撬我儿子的墙角?

这好么?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太妃不慌不忙从她手里拯救出被抓得皱巴巴的袖子,气定神闲道:“好姐姐,若是你家存勖真有办法叫岐王待他一心一意,我再如何帮存礼支招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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