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假如在那些瞬间(1 / 2)

周聿安复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安详,黎鹦没再做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桐江也没发生什么大型恶性事件。

好像一切都步入正轨。

第二年冬天,文曼回国,找到周聿安,问他想不想试试“治好”黎鹦。

“治好?”

“嗯,就像精神类疾病需要吃药和心理治疗一样,虽然她的情况特殊,但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病,还是先天性的。”

黎鹦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周聿安不想用“病”这样的字眼来描述她,但面对长辈,他还是礼貌:“怎么治?”

“当然是吃药了,不论是人、动物还是植物,生病了不都要靠药物医治吗?”

“有专门针对她这种情况的药吗?”

黎鹦的情况确实罕见,文曼当时回到伦敦就开始着手研究,看了大量文献数据,还真找到了几个和她类似情况的人,根据现有的医学水平配比药物,辅以心理治疗,倒也有点成效。

“药物的原理就是刺激。”文曼点点脑袋,“刺激她脑袋里缺失的那块,让它活跃起来,从而提高接收并处理外界情感的能力。”

“这种药…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这不能保证啊。”文曼苦笑一声,“是药叁分毒,不过决定权在她,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当然也不强求。”

“所以小鹦,你是怎么想的呢?”

黎鹦窝在周聿安怀里,安静听完他刚才的讲述,偏头过去,看清他脸上的小心翼翼。

“你想让我去治疗吗?”

周聿安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都看你的意愿,不管你去不去,都没关系,如果不想,我们就不去。”

他收拢揽在黎鹦腰间的手,将她抱得更紧,女孩成软乎乎的一小团,后脑柔柔靠上他的肩。

“可以呀。”

“…你愿意?”

“嗯,我觉得可以试试,听上去还蛮有趣的。”黎鹦捏住他的手背,摸摸不安颤动的掌骨,倒像是在安慰。

“可是……”

“叔叔。”黎鹦侧了侧身,膝盖压进男人腿间的沙发布料,双手上抬,抱住他的脖颈,脑袋凑上去蹭蹭,“你不想我去吗?”

怎么好像,他比她这个当事人更不情愿呢。

“我怕你受伤。”周聿安爱怜地摸摸她后脑,将小女孩收进臂弯。

“不会的,有叔叔在呢,你会保护我的。”黎鹦在她胸膛上抬起脸,黑而亮的眼睛里是信赖和依恋。

她已经很好很好了。

周聿安被她吸引,低头,亲了亲她漂亮的眼尾。

黎鹦很想知道,他们的方法究竟能不能把她“治好”,结果的评判标准又是什么,她需要感知到什么,做到哪一步,才算是被“治好”了呢?

入冬,桐大的路上树叶枯黄,黎鹦在教室自习,能看见白雾凝结的玻璃上朦胧映出她的影子,浅绿的羊绒围巾,周聿安今早给她围上的,挡住左侧一颗浅粉的吻痕。

他总是很小心,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这些印记,但往往也会情难自禁,边吮吻她的皮肤,边说爱。

“我爱你,小鹦。”

昨晚他热情得有些过了头,反反复复折腾好几次,手指扣紧她的指缝,湿热的吻从眉眼落去嘴唇,黎鹦在过高的温度中失了神,耳边尽是他赤诚的告白。

爱吗?

她摸着脖颈那块微痒的皮肤,思维发散地想着,到底为什么他要那么不厌其烦地说这个字呢?

下午的课结束,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了,黎鹦走出学校,边走边想着得回去喂六六,周聿安在外面出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但是……

“小鹦。”枯黄发焦的梧桐树下,男人穿着深棕夹克,眉眼温润地望着她。

咚咚。

心脏沉缓地跳了两下,奇异的感觉飞快略过,黎鹦没来得及抓住那根线,先走到他面前:“叔叔,你不是在出任务吗?”

“嗯,提前结束了。”周聿安双手捧住她的脸,即使在冬日都暖融的体温很快熨热她透凉的脸颊,黎鹦乖乖仰起脸,惬意的神情像花坛里懒洋洋的小猫。

“我的脸是不是很冷?”

“嗯。”捂热脸颊又捂热耳朵后,周聿安牵住她的手往车边走,眼里流露出愁绪,“怎么总是这么冷呢?”

“不知道呀。”她去体检过,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是健康强壮,但周聿安总还是觉得,这是她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一到冬天就格外手冰脚冰。

“刚好,我给你买了帽子。”车门关上,里面的温度是早就被调试好的温暖适宜,黎鹦怕会热,拉好安全带就开始解围巾。

脖子上刚一空,脑袋顶就被扣上一个绵绵软软的东西,她下意识抬手一模,满指柔软的触感。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周聿安拉下她车位前的镜子,“你看看。”

神色紧张。

虽然他已经给黎鹦买过很多东西了,但每次都要担心自己送的会不会合她心意,会不会太过老气。

不过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这种毛绒绒又可爱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错吧?

黎鹦对着镜子看清自己的脸,头上是棕色的针织小猫帽,刺绣的小猫眼正圆溜溜和她对视,旁边的叁根胡须整齐排列。

她捏了捏猫耳朵:“小猫。”

“是呀。”周聿安替她捋顺微扎的耳发,忍不住又贴贴她的脸,“很漂亮很可爱。”

是车内温度太高了吗?黎鹦再次感觉到那种心尖酥酥麻麻的瞬间,周聿安弧线流畅温和的桃花眼安静注视她,像刚从糖浆里捞出那样亮晶晶、甜滋滋。

她凑上去,亲在他唇角。

先愣住的人是周聿安,黎鹦已经退开,他还呆在原处,神色一瞬空白:“…小鹦?为什么突然亲我?”

“想亲呀。”女孩果断开口,目光澄澈透净,“想亲叔叔。”

在他们两人中间,她很少做表达感情的一方,周聿安摸摸她的脸,回想她这段时间软乎乎的样子,心底缓慢涌起猜测:“小鹦,你最近一直有在吃药吗?”

“嗯嗯。”黎鹦点头,“不然怎么看得出来药有没有用呢?”

看来不仅有用,还有一些不得了的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她好像把脑袋吃坏了。

“那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精神还好吗?会不会头痛或者记忆力下降……”

黎鹦摇头,一直摇,像自转的小泼浪鼓。

“没有呀,什么感觉都没有,叔叔你干嘛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车内静下,周聿安担忧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我担心你。”

啊……

又来了,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黎鹦不说话,再次遵从本心凑上去,亲上周聿安的唇。

夜深,精疲力竭后,黎鹦窝在他怀里,摸摸他的眼睛睫毛鼻子,手指点点他的唇,睡得迷糊的人捉住,贴吻一口后塞进被子,连人带被将她搂紧了。

她被迫乖下来不动,脑袋靠着周聿安咚咚响的胸膛,想着,这就是爱的感觉吗?

酥酥麻麻的、奇奇怪怪的。

黎鹦觉得,她应该是爱妈妈的,可是想起妈妈的时候,心脏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左手脉搏在欢快地跳动,借着窗缝月光,规律波动的红线隐约可以被看清。

可如果她爱妈妈,为什么在妈妈死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呢?

好奇怪啊。

爱,好奇怪。

周聿安觉得自己或许多虑了,按时吃药、定期心理治疗很久后,黎鹦并没有变得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变化。

除了相较之前更加软乎好脾气之外。

有些时候,两人说着话,她会静下来,默不作声地盯他好久,黑而亮的眼睛湿漉漉,好像山间夜晚的星子。

“在想什么?”他拉过她的手,声音放得温柔。

黎鹦眨眼,从那种观察人的状态抽身,摸摸他后颈:“叔叔,你的头发好像长太长了。”

周聿安顺着她的动作一起摸上去,应声:“是有点,最近没时间去理。”

黎鹦的眼睛亮起来:“我帮你吧。”

周聿安哑然失笑:“你会吗?”

“不会呀。”她信心满满地摇头,“但是叔叔相信我嘛。”

哪儿有什么相信不相信呢,她想要做什么,周聿安都依着她。

推子嗡嗡作响,黎鹦握着住,银灰限位梳紧贴周聿安头皮,她将密齿对准发根,在规律的震动中小心将他后颈那块头发碾得薄平。

这是周聿安的习惯,后颈、鬓角他都会剃得利落,只留一层短硬发茬。

黎鹦摸摸剃完的部分,征求意见:“可以吗?”

周聿安的手抬上来,裹住她,顺带着摸了下,立刻回答:“很厉害,小鹦。”

腰被人揽过去了,手顺势搭上他肩头,黎鹦垂首,周聿安微微笑着:“谢谢你帮我。”

刚剃完的发是有些刺手的。

黎鹦猝不及防被扎了下指腹,不疼,只有痒。她把指尖转到周聿安的后颈窝,在那儿按了按,这人缩了下肩膀,睫毛轻颤:“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呢?

现在的氛围好像过于温情了,他覆在自己后腰的手温热,像灌满热水的小抱枕,黎鹦毫不怀疑就算她现在仰倒也会被稳稳接住。

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她应该讨厌这种温情的氛围才对。

算了。

迎着那双逐渐担忧的眼睛,黎鹦低头,贴住他软乎乎的唇,软弹的触感不过滞了一瞬,周聿安就搂紧她,浅浅回应。

他们最近接吻的次数格外多。

黎鹦恍恍惚惚想着,之后少亲一点好了。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打算付诸行动,周聿安就接到外派通知,到邻区去协助一起案子。黎鹦住回宿舍,晚上的时候,冯绮约完会回来,哒哒跑到她旁边。

“小鹦,我给你带了葡萄酸奶。”

透明塑料袋提溜着浅紫的饮品,黎鹦从那上面看到冯绮的脸上,她眼睛亮亮,笑意盈盈。

“谢谢。”黎鹦想了想,从桌洞掏出几颗柠檬糖,“要吃吗?”

是她那个意大利来的超酸柠檬糖。

冯绮面露难色,很快决定拿去给倒霉男友吃,伸手接过:“好呀,谢谢小鹦。”

她搂住黎鹦,在她脸上贴了贴,跳着跑开:“我先去洗漱哦!”

脸颊暖融融的,像被冬天的阳光晒过。

黎鹦摸摸那儿,想起周聿安偶尔也会这样贴贴她的脸,都是要在他刮干净胡子洗干净脸后才可以,虽然他下巴上的毛茬总是把她扎得痒,但很快软薄的嘴唇就会贴上来,亲亲她。

好像舔舐幼崽的母猫。

可能是胡乱叫他妈妈叫太多次了,周聿安逐渐真把自己当她的妈妈了。

黎鹦想着,睡着难得做了个梦,梦里她和周聿安都变成了猫,他要大她一圈,经常叼着她的脖子到处走,帮她舔毛清理,给她找食物找水源。她趴在他身上玩,尖利的爪子没收住将他鼻头挠伤,周聿安不言不语,安静看着她,深棕的猫猫眼里好像有悲伤一流而过。

醒来,窗外碎光荡漾,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考完最后一科,黎鹦抱着书往食堂走,路过一教前的大草坪,阳光好的时候,草坪上会长出猫猫狗狗、床单被子、还有躺着或趴着晒太阳的人类。

哺乳动物也需要进行光合作用吗?她站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中央有一群人围成个圈打牌,笑声闹声将空气震得嗡鸣。

嗡——

嗡嗡——

咚、咚。

很久,黎鹦反应过来,是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来电铃声温和地流淌。

她换了只手抱书,抬脚离开,接起:“喂,妈妈。”

是陈青竹的电话,出声孔的位置有呼吸声,但没有人声,黎鹦疑惑:“妈妈?”

一秒、两秒。

“…小鹦。”陈青竹开口,口吻如常,“考完了吗?”

“嗯。”

好像、不太对劲。

“学校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好…”陈青竹的声音蓦地有些悲伤,像梦里的猫猫周聿安,黎鹦听见她说,“小鹦,你可以来一下第叁医院吗,我和你爸爸都在这里,你叔…聿安他、他在上个案子中受了伤,我们怕影响你考试前几天没告诉你,他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但你也别太担心,医生说脱离危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小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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