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辞爵表》(1 / 1)

(' 二人随意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午后时分。 就听到庭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却是秦业回来了。 贾珩不好再坐着,就是和秦锺一起向着花厅外走去,行至廊檐下,抬头见到秦业。 秦业一身朝服,头戴黑色乌纱帽,刚刚从工部返回,面上现出疲态,秦业在工部为营膳清吏司郎中,平时十分忙碌。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贾珩施了一礼,拱手说道。 秦业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贾珩,他今日在工部司务厅坐班,遇到了同僚以及好友,工科给事中竺元茂,此君突然向自己道喜,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细问之下,原来是上午内阁传发的旨意,传至六科都给事中那里,这位同僚好友见到其上名字贾珩,猛然想起前日收到的自家请柬说写的 「可贾珩不过是宁国旁支,怎麽袭的爵?而且,前日贾珍才被关押至京兆衙门大牢。」秦业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要问问自家女婿。 究竟是福是祸? 秦业说道:「贤婿不必多礼,老朽正有事情问你。」 贾珩闻言,诧异了下,看向秦业,心头隐隐有些猜测,说道:「岳丈大人请问。」 秦业点了点头,先是进了花厅,落座,丫鬟奉上香茗,目光复杂看向贾珩,道:「贤婿,那宁国爵位是怎麽回事儿?怎麽会由你承袭了?」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心道果然。 崇平帝的圣旨,来的好快。 他的岳丈都知道了,显然崇平帝旨意已递至六部,这是……诏书? 而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宁国爵位?」 秦可卿挑帘儿走出,先是对自家父亲行了一礼,而后将一双熠熠美眸,疑惑地看向自家夫君,轻声道:「夫君,你不是被宁国除籍了吗?」 秦业:「???」 贾珩道:「变数就在这里了,天子之旨意,也不知除籍能不能」 秦业越听越糊涂,问道:「什麽除籍,什麽天子之意?」 贾珩看着秦业,解释道:「先前贾珍因勾结贼寇想要掳掠可卿,而坐罪失爵,贾族以为是我之故,想要将我除籍。」 此言一出,秦业面色倏变,说道:「这样大的事儿,你怎麽不和老夫说?被除族籍,岂是闹着玩儿的,可卿,你知道吗?」 秦可卿道:「爹,夫君和我说过了,此事原本就是贾家之人不对,夫君已有解决之法,纵是被除族籍,也并无不可。」 秦业闻言,面色一滞,看着自家女儿,心头忽然涌起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贾珩又道:「圣上不忍贾家失爵,再加之小婿写了一卷书稿,入了圣上的眼,前日召入宫中问对,龙颜大悦,赐了二十匹苏锦,但爵位之事,小婿也不知为何。」 说来,崇平帝圣旨下的倒是挺快,那二十匹苏锦呢? 为何迟迟没有运来? 苏锦都是江南织造甄家送至宫中的特供,二十匹虽然不值多少银子,但怎麽说也是天子的御赐之物。 秦业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书稿,什麽书稿?」 贾珩道:「三国书稿,过二日,应该就能在市面上见到了。」 不提翁婿二人谈话,却说林之孝带着几个宁国府仆人,心急火燎地来到宁荣街贾珩府上,一进庭院,就急声问着留守在家的晴雯,道:「族长呢?」 晴雯眨了眨眼睛,瓜子脸上满是疑惑。 林之孝连忙改口道:「晴雯,就是珩大爷呢?」 「今天是归宁的日子啊,公子陪着奶奶回娘家去了啊。」晴雯手捏着落在前对襟的一束秀发,扬起光滑白皙的下巴。 林之孝闻言,一边吩咐着身后的小厮回去报信,一边说道:「娘家在哪儿?」 晴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一大堆急的风风火火的贾府众人,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一扭水蛇腰就走。 林之孝心头暗骂了一句这小蹄子,连素有天聋地哑之称的林之孝,都被晴雯逼迫 好在,一个仆人逮着丫鬟碧儿,问道:「这位小姑娘,你家奶奶娘家在何处,你知道吧?」 碧儿想了想,说出一个地址。 林之也不做多做废话,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去了。 晴雯走到廊檐下,目送着林之孝远去,撇了撇嘴,这人每次来找公子都没有好事儿,她方才就是故意不说。 贾府祠堂—— 「族长人呢?」问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厮,贾政皱眉问道。 「族长带着妻子归宁去了?」 「归宁?」 贾族中人闻言就是面色古怪,归宁?归来,就入主宁国府? 贾母也是叹了一口气,心头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圣旨既下,天命难违,但她另有想法。 ', ' ')(' 爵位改由那旁支庶孽来承袭,但东府这偌大的家业,人不能任由那旁支庶孽夺了去,有些事情,必须和那旁支庶孽提前言明。 宁国府不仅仅是一个爵位,还有田宅之契丶庄铺营生,可以说这些东西原本是一体的。 古人之继承,是身份和财产的双重继承,而后人之继承,只继承财产。 贾母现在的想法,却是觉得爵位是皇帝老子下了旨意,已经够便宜贾珩得了,如果连宁国一脉积攒的家私也落在那旁支庶孽手里,宁荣二府,势必鸡犬不宁。 此刻不仅仅是贾母如此作想,就连一旁的贾赦也是脸色阴沉着,心头怒意涌动。 他绝不容许这诺大的基业落在那黄口小儿手里! 王夫人脸上同样有着晦暗之色,衣袖中捏着佛珠的手,骨节发白。 她的宝玉,能不能承了西府的家业都两说,现在东府就这般完完整整给了那贾珩? 简直……天理不公。 凤姐玉容幽幽,丹凤眼眸光流转,察言观色,显然也看出了这重关要,心道:「哪怕等那贾珩接了圣旨,袭了爵,还有的闹!」 尤氏则是紧紧抿着唇,心底幽幽一叹,贾珩袭爵之后,入主宁国府,她也会被赶出宁国府吧? 贾府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戴权在一旁看的,心头暗自冷笑,贾府这帮人,向皇后娘娘身旁的夏守忠打点儿,想要攀高枝儿,当他戴公公不知道? 秦府,花厅之中—— 秦业听完贾珩所言,默然半晌,郑重问道:「贤婿,你如今入了天子的眼?下一步当如何?」 他宦海沉浮半生,年近花甲,几经辗转,才混了个工部郎中,而眼前少年却因书稿幸进,闻达于天子,少年权贵,骤登高位,何其快意。 秦业心头一时也说不出来什麽滋味。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岳丈大人,这爵我原是不想袭的。」 秦业闻言,脸色就是倏然一变,凝重道:「贤婿不要做傻事,圣上皇恩浩荡,如果违逆旨意,只怕好事变坏事。」 一旁的秦可卿也是投来关切目光。 贾珩沉吟道:「如今天子诏书既下,广布中外,的确难辞,但也不是绝对。」 就在这时,秦府仆人从庭院中而来,站在廊檐下,拱手道:「老爷,门外来了个自称荣国府管家的,求见姑爷,说宫中天使传旨了,让姑爷去宁府祠堂接旨。」 秦业皱了皱眉,道:「贤婿,宁府的人来催了。」 秦可卿玉容现出忧切,说道:「夫君……圣旨,不好违抗吧。」 林之孝显然也不傻,知道贾珩多半是不愿回宁府,直接搬出了圣旨,你贾珩再刚强,也不能抗旨吧? 贾珩沉吟了下,吩咐道:「让他先等我一刻钟,我稍后就至。」 他自然不会名着抗旨,但不代表他不会陈情,向天子陈明心志,寻找一个转机。 否则,贾府中人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走,把他当成什麽了? 甚至,此刻贾府中人心头的想法,他都有所猜测,多半是只让他承爵,国公府家业一点都别想碰。 这等想法…… 等那仆人转身去回林之孝,迎着秦业的忧虑目光,贾珩朗声道:「岳丈大人这里可有奏疏章本?」 他的岳丈怎麽也是朝廷五品官,不可能在书房中不备一些空白奏疏,以备书写。 秦业愣了下,道:「贤婿要做什麽?」 贾珩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爵,我诚不想承袭,贾族中人,也不愿乐见,既两不相合,上疏以争,虽不图天子收回成命,只愿以明心志。」 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这个爵位,他要试着推辞掉,而且纵然推辞不掉,他也能堵住贾族中人来日的悠悠之口。 当年,李密为晋武帝召为太子冼马,李密陈情一表,感人肺腑,那时,没有人说李密抗旨,反而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他要书一封《辞爵表》,天子的旨意,昭告天下又如何? 只要他奏疏写的花团锦簇,感人肺腑,未尝不能改易天子心意,至于诏书名发中外,恰恰是他不愿坐享富贵,高风亮节的佐证。 天下只会仰首以望,连什麽以直邀名都说不出来,因为人家不要这等袭来的爵位。 青史昭昭,说不得又是一桩佳话。 「崇平十四年,帝悯宁国坐罪失爵,欲以旁枝贾珩袭之,然珩固辞不受,贤德孝悌,不慕名位,自始誉满海内……」 事实上,天子欲以他为尖刀,对付四王八公等勋贵,真的能成事吗? 他个人认为是成不了的,陈汉兵制败坏,非止一日。 尤其,让他推到那个位置,让他面对贾族中人的攻讦,这是帝王下棋,不顾棋子想法的做派。 然后棋子的想法是,大丈夫功名利禄,提三尺剑,自取之! 而此表一上,不出意外,天子就会召见于他。 那时,他自有一番应对。 【如果您喜欢本小说,希望您动动小手分享到脸书Facebook,作者感激不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