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弄死了(1 / 1)
第17章 至此,这个集庇护所与回响之地为一体的村庄彻底坍塌,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这是一个由树冠与无数藤蔓交织的空间,阴郁暗沉。 湿润黏滑的地上处处可见白骨,有些已被蚕食过半。 如今,异变的凤森旭死去,这些藤蔓数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枯萎。 游厄弯腰捡起地上刻有X的徽章,递给黎危。 黎危没接,定定地注视着他。 游厄笑了:“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受你的言灵影响?” 黎危审量着游厄,毫不掩饰。 他的能力之一【言灵】,也是最常用的能力,通过掷骰的数字大小来确定能力的施展效用与范围,目标是携带污染性质的生命体。 他刚刚掷出了最大数值。 而游厄毫无反应。 “黎指挥对我真是有好大的偏见啊。”游厄叹息道,“我就这么像你眼中的怪物?” 黎危不为所动:“在我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这种瞳色,而他是个死人,恐怕连骸骨都风化了。” 游厄了解他的过去,甚至知道他的能力,之前还说过“即便忘记你也应当猜出我是谁”这种话……理应就是他认识的人。 “你怎么确定他是个死人?”游厄饶有兴致地追问,“你杀的?” 黎危不言。 那场战役中最后的画面不断浮现眼前,光怪陆离。 背景是漫天黄沙,晚风昏黄,幽蓝眼睛的主人跪倒在残垣断瓦中,嘴里微扬,鲜血不断地从唇边溢出。 画面晃动着越来越近,大抵是他在靠近。 他应当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因为步伐轻而缓,当然,也可能是负伤了。 战场上没有不受伤的道理。 黎危及时收回思绪,随意道:“确定周围的一切生物是否具有污染性是每个秩序者的职责,我应该不用对你道歉。” 黎危确定当年那人已经死去,除非世上还有第二个拥有这种瞳色的人。 游厄莞尔:“那将流浪的幸存者带回庇护所,也应该是秩序者的职责之一?” 见黎危不搭话,游厄看向一旁的梅纳:“是吧?” 梅纳刚刚就因为他们的谈话听得心头发凉,这会儿更是鸡皮疙瘩起一身,犹豫片刻,他点了点头。 还真有这条规定。 如今灯塔里的幸存者不过十万数,因此每一个人都显得弥足珍贵。《生存守则》里其中一条就说如果在外遇到流浪者,请尽全力劝回灯塔。 说来也巧,阿塞莉就算半个流浪者。 她父亲曾经和一个流浪者有过露水情缘,对方意外怀上孩子,多年后重逢,那个流浪者已经处于生死关头。 于是阿塞莉的父亲将她带回灯塔,悉心照料。 黎危对这项规定并不买账,他转身离开,留下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想来你拥有在外独自生存的能力 ,并不需要灯塔的庇护。” 《生存守则》上有秩序者的烙印,能让阅览过的人对里面的条例产生不由自主的信服,并且以此为标准照做不误。 可前提是编写条例的人比阅览者精神值更强大,才能产生这种无声无息的影响。 它们显然很难对黎危奏效。 但不奏效归不奏效,有些人选择性耳聋,且黏性高,赶也赶不走。 梅纳不用回头都知道,游厄就在身后十米处,慢悠悠地跟着他们。 “老大!”阿塞莉迎来,“我们要回灯塔了吗?” 由于之前的巴德烈理智堪忧,因此被黎危安顿在外,由阿塞莉照看,现在情况还是很差。 “准备出发。” 距离黑天已经结束两日,受光日很快就会到来,他们最好在那之前赶回灯塔。 “收到!” 阿塞莉仿佛感觉不到累,永远活力满满。 梅纳将巴德烈扶起来:“你怎么样?” 巴德烈说:“好多了。” 其实灯塔关于黎危的某个传闻虽然夸张了,但其实算不得假。 大多数觉醒者见过黎危后,都会对他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与性无关。 觉醒者滥用能力过度是会被反噬的,历史上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但黎危身上仿佛有股魔力,靠近他,理智自然长存,永远不会迷失。 当然,也许是黎危永远平淡理性的模样给他们造成了这样的错觉。 巴德烈问:“对了,兰昭他们……” 梅纳深吸口气,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 巴德烈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可惜:“朱恩可能就是怕伤害兰昭才选择离开灯塔的,结果还是酿成了悲剧。” 好在这个庇护所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其他人被蛊惑。 简单收拾一番,几人便准备出发。 他们是开了车来的,不过在沼泽另一头,是台四驱的装甲车。 于是茫茫无边的沼泽里就出现了这样一番情形,黎危四人走在前方,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一个。 远方天际线的乌影已经逐渐散去,刺眼的光透射进山谷中,将山谷原本昏暗的云雾都照成了金黄色,与沼泽这边仿佛两个世界。 那曾经是黑龙的栖息之地。 梅纳不敢多看,快步前行,偶尔回头瞄一眼闲适的游厄。 对方竟然也有个背包。 他们应该真的是误会了,游厄确实是人类,大概率是个比较厉害的流浪者,只是之前奇怪的言语举动给他们造成了非人的错觉。 上次被老大抹脖子的时候游厄还流血了呢。 到了之前杀死巨蟾的地,阿塞莉闹着要将其解剖带回去,作为给父亲的礼物。 巴德烈无奈:“如果受光日之前我们还没回到灯塔就完了。” 梅纳看破了阿塞莉的小心思,幸灾乐祸道:“你以为带份礼物回去就不会挨训了?” 阿塞莉她爹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且不喜欢阿塞莉离开灯塔。 她哼了声:“老大!” 黎危站在路边,颔首道:“来得及,去吧。” 阿塞莉立刻雀跃地奔向沼泽,巴德烈与梅纳见状也跟上去。 好几天过去,蟾蜍应该已经被蜈虫吃干抹净了,剩下的都是不能吃的地方,比如粗糙的皮囊和坚硬的骨骼。 巴德烈走到一处,不确定是不是对的,他朝路边看了眼,见黎危点头后才掏出射锚枪交给梅纳:“你体重轻,你来。” 梅纳绑好安全绳,朝脚底发射爪锚。 “中了!” 感受到阻力,梅纳立刻回缩射锚枪,但沼泽的力也很强劲,他身体也开始下沉,泥沼直接吞没了鞋面。 “你别乱动!” 巴德烈和阿塞莉拉着安全绳,以防梅纳真的陷下去上不来。 不稍一会儿,巨大的蟾蜍皮便被拉出沼泽。它看起来十分完整,还有不少幼年蜈虫爬在上面吃一些残留的细碎血肉。 巴德烈和梅纳各抓一边,将上面的淤泥抖落,随后沿着纹理剖成数片。 “值不少金呢。” “这玩意儿比佣金费赚多了。” 巴德烈看了眼路边,只见黎危和游厄相隔十多米,却都眺望着受光山谷的方向。 “这个游厄真的准备跟我们回灯塔?” “应该是。” “不奇怪吗?”巴德烈说,“他不可能不知道灯塔的存在,之前一直没想过被灯塔庇护,怎么现在突然感兴趣了?” “可能觉得居无定所的流浪累了吧……”梅纳迟疑了下,低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巴德烈浑然不觉。 “梅纳在背后讲老大坏话!”阿塞莉瞪他。 “哎呀我说真的。”梅纳苦恼地抓抓头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真的很奇怪。” 之前黎危说“我记忆中拥有这个瞳色的人只有一个,但他是个死人”的时候,梅纳就觉得不对味。 按逻辑说,黎危又不可能认识全世界的人,如今游厄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那就是别的陌生人呗。 可这几天的对话给梅纳的感觉就好像是,游厄明显认识过去的黎危,但黎危一边认为游厄就是记忆里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却又没法将两者的容貌对应起来,只记得一双眼睛。 什么原因会导致这种情况? 要么是游厄的脸跟过去长得不一样了,要么是老大的记忆出问题了。 但一个有序的秩序者,绝对不会出现记忆问题。 巴德烈见他这么认真,不由提醒道:“出任务最忌讳的就是随便质疑队伍中的秩序者。” 如果连秩序者都不可信,那就没人可信了。 梅纳明白这个道理,可穿过沼泽的一路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不远处,一辆黑色装甲车孤零零地伫在路上, 几人加快脚步,将蟾蜍皮放到后车厢,紧绷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些。 “再赶大半天路就能回去了——()”巴德烈长出一口气,瞧了眼不远处的游厄,aaldquo老大,要带他一程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管带不带其实都不影响游厄要进灯塔这件事。 流浪者进灯塔需要秩序者的担保,但灯塔可不止黎危一个秩序者。他不愿意接纳的人,其他秩序者未必不愿意,特别是游厄还拥有强大的能力。 黎危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梅纳:“你好像有话要说。” 梅纳咬咬牙,干脆闭眼问出了口:“老大,我能问问兰昭死的时候污染指数是多少吗?” “91。” “那他刚和我们碰面的时候……”梅纳咽了下喉咙,“应该没这么高吧?” “你想问那时候他的污染指数过没过80?” 80是一个临界点,污染指数低于80的人基本还有救,比如之前深陷共灵状态的巴德烈。可一旦超过80,这个人的理智基本是拉不回来了。 “确实没过。”黎危语气淡淡。 “那……”梅纳难得用了尊称,“您那会儿为什么不阻止他和朱恩的接触?” “那是他的选择。”黎危说,“我尊重个体命运。” 巴德烈听得心惊胆颤,想阻止梅纳继续,后者却着了魔似的追问:“可您作为秩序者,应该比谁都清楚一个失序的秩序者能对周围的人造成多么恐怖的精神控制,兰昭所谓的心甘情愿和朱恩一起赴死究竟有多少被蛊惑的成分。” 兰昭自以为的愿意,极大可能是被污染被精神控制的结果。 但黎危还是放任了这个结果。 “所以呢?” “所以老大,对不起。”梅纳心一横,“我可能要测一下你的安全词。” “——在坍塌末期的最后战场上,您将您那位政敌怎么样了?”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安静到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野风。 战争刚结束的一段时间,很多幸存者在传黎危借着战争的名义杀死了自己的一位政敌。 某次,一位幸存者跟同伴眉飞色舞地宣扬这个说法,恰巧被路过的黎危听到了。 路人同伴质疑真假时,黎危停下,慢条斯理地说:“真的,不仅弄死了,还扒皮抽骨、挫骨扬灰了。” “——对于这个真相还满意吗?” 在路人呆滞的目光中,黎危迤迤然地离去。 后来,将宿敌扒皮抽骨、挫骨扬灰的传闻就成了黎危本人盖章认证过的真相。设立秩序者安全词时,黎危还很随意地选择了这个问题,多年以来从未变过。 游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显得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我们黎指挥答不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 巴德烈想死的心都有:“梅纳你脑子坏了?突然犯什么轴?” 阿塞莉帮腔:“笨蛋梅纳!质疑老大!” 梅纳没心情回嘴,见黎危一直没回话,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老大,您真的……” 黎危的视线在游厄唇上一扫而过,随后才回到梅纳身上。 他微微掀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会以为,我失序的状态下你还能像现在一样保有质疑我的理智吧?” 明明笑着,却叫人头皮发凉。 梅纳打了个寒颤,干巴巴地“啊”了声。 好像是这么个逻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