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chapter01(1 / 1)
第1章 《或许春天知道》 文/明开夜合 晋江文学独家发表 2024.10.14 · 哪怕天亮后,你我就将沦为戴罪之身 我也绝不逃遁 ——祝梨《水母夜舞》 · chapter01 林檎高烧消退,昏睡整天,黄昏时分才知道,孟镜年提前回国了。 天旋地转地爬起来,匆匆洗漱,抓件外套,边穿边往外跑。 到一楼才发现外头在下雨,不过六点半,天已经黑透。 她打上车,坐在黑沉湖底一般的汽车后座,听见雨打车窗,回想当时站在阳台上以目光送别孟镜年的心情。 下了车,从小区大门跑上楼,一身淋湿,跑得一头热汗,实在狼狈,抽纸巾潦草擦一擦头发与面颊,深吸一口气,便迫不及待抬手敲门。 门“哒”的一声打开,澄黄光线里探出个女孩,高马尾,校服裙,嘴里咬颗脆生苹果。 “姐,你回来了。” 女孩是林檎堂妹,十岁,读小学四年级,从母亲的姓氏,名叫孟落笛,取自古诗“玉笛谁家听落梅”,按照发音,英文名直接唤作Melody。 林檎点头,下意识往屋内看去,玄关阻隔,不见里头情形。她低头换鞋,若无其事:“笛笛,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没晚。小舅还没到呢,堵路上了。” 林檎靸着拖鞋进屋,婶婶孟缨年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目光投来一眼,关切道:“一一,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别搞感冒。” 一一是林檎小名,因为她生在一月一日。 林檎点头,拐个弯到走廊,身后传来孟缨年继续讲电话的声音:“还有多久到?” 意识到电话的另一端是谁,林檎屏息一瞬。 林檎换身衣服,去卧室隔壁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取毛巾包住被雨雾淋得半干不湿的头发,盯住镜子里那张脸。 素净苍白,瞳仁黑沉,自然状态下,眼珠位置微微靠上,露出一线下眼白,因此不笑便显得有点凶相,可上嘴唇却是标准M状花瓣唇,非常矛盾的特征,孟落笛总结,又甜又盐,像奶茶上的咸芝士。 人人都夸她漂亮得不得了,她左右不知道,鬼气森森的,漂亮在哪里。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易接近的东西,反倒让人趋之如骛——她不怎么喜欢笑,鲜少会在她脸上出现讨好世俗的表情。 回到客厅时,林檎已收拾妥帖,白T恤,牛仔外套,长马尾,以及和孟落笛一式一样的大光明。 她个子有一米六八,长得漂亮,有辨识度,也上镜,机缘巧合又顺理成章地做了半吊子的平面模特。 平常装束不这样,主打随心所欲,叔叔婶婶是开明家长,并不干涉,但她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凡是回家,总是打扮得规规矩矩,符合她连续两年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身份。 :“……小舅。” 林檎八岁时父母去世,此后同叔叔婶婶一同生活。 孟镜年是婶婶孟缨年的亲弟弟,堂妹孟落笛的亲舅舅,于是,她也只能随孟落笛称呼他,小舅。 孟镜年步伐比方才快了两分,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微笑问道:“不会是出来接我?” “……出来买东西。看到车上有个人像你,就等了一下。” 林檎目光垂落下去,靠得太近,她是不敢再打量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转身刷卡,门弹开,她撑伞先进,抬手挡住红外感应处,叫闸门长开,伞往旁边一让,等孟镜年进来。 孟镜年随意说声谢,穿过闸门走到她身旁。 她屏息一瞬,还是嗅到他身上气息,干干净净,流风漱雪。 转过身,故作自然地高撑雨伞,向着孟镜年斜去,“……没带伞?”对孟镜年的称呼,一贯能省则省。 孟镜年摇头说“不用”,林檎却固执不收回,反倒再斜两分。 孟镜年只好笑着伸手。 让晚辈,且还是女孩为他打伞,不是他的作风。 林檎料算到了孟镜年的反应,因此欣然把伞移交。 孟镜年手指握住伞柄,朝林檎倾斜,两人同在伞下,离得不远也不近。 不知道为什么三月还有落叶,湿败在一地雨水里,踩上去软塌塌的。 树梢上雨滴砸落在雨伞布上,劈啪作响,林檎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就变得安静起来。 “你是不是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小舅。”斟酌后还是加上了称呼,因为她判断不了自己的语气,是不是真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 孟镜年笑着“嗯”了一声,“春节本来打算回来,赶论文没抽出时间。我记得麦乐迪说寒假要跟你一起去汉堡,怎么没去?” 林檎不好出卖孟落笛,因为小姑娘谈了一个小男友,寒假那阵每天都要想方设法见面,哪怕只五分钟,这样如胶似漆,让她远赴德国,岂不是要她的命。 而且婶婶不放心,怕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未成年,单独出门遇上什么危险。 一旦孟落笛不去,她也就师出无名了。毕竟,孟镜年并不真正是她的舅舅。 林檎闷声说:“小孩子,有点三分钟热度。” 孟镜年淡笑着,有点深以为然的意思:“确实。” 安静一瞬。 孟镜年转头看她一眼:“一一,你今年是不是念大三了?”关怀晚辈的温和口吻。 “没有,大二下。” “哦,我去德国不到两年。” “嗯。不到。” 林檎手机APP里有准确记载,他离开南城,被选派去德国马克斯·普朗克气象研究所,参与南城大学的CSC博士研究生联合培养项目,距今578天。 “……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么?”林檎往他那边看去一眼,目光没落到他脸上就收了回来。 “ 回去(),???aaldquo恏??aardquo 靧蹪?????()?『来[]aa看最新章节aa完整章节』(),飞速地把手揣回外套口袋里,捏住了冰凉的可乐罐。 许是屋里的人听见了说话声,林檎和孟镜年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打开了。 “小舅!” 孟落笛不顾脚上穿着室内拖鞋,两步跑过来,伸手要去帮忙接孟镜年背上的背包,孟镜年稍侧身摇头笑说不用,包不重。 孟落笛语气夸张:“小舅你终终终于回来了!” “等饿了?你们可以先吃的,不用等我。” 孟缨年也站在门口热情招呼,“路上堵吧?” “有点。” 孟缨年一手递过干净拖鞋,一手接过孟镜年手里的长柄伞,“可巧一一下去买东西,不然你不得淋一身雨。” 孟镜年笑着点点头。 厨房里传来声音:“一一,快把可乐拿过来。” 林檎应了一声,赶紧换鞋走进厨房。 鸡翅早就提前煎过了,就等着这罐可乐焖煮,林正均叫大家先上桌,准备开饭。 林正均在南城大学教历史,他自诩三流教书匠,在科研上没什么建树,这两年手头没课题了,只专心教教书,带带研究生。 相较于在做律师的孟缨年,他工作清闲得多,因此家中事务,多为他在打理。 林檎从小就爱吃叔叔烧的一手好菜,她还记得当年父母的丧事料理停当,叔叔正式地把她接回家,婶婶对她说,一一你不是最爱吃你叔叔做的菜吗,往后就可以吃个够了。那是父母去世之后她第一次哭出声。 林正均做饭讲究一个雨露均沾,可乐鸡翅是孟落笛的最爱,对应的,林檎喜欢的苦瓜酿就必不可缺。 大家洗过手,依次落座,长条餐桌,三位女士坐在一侧,两位男士坐在另一侧。 林正均张罗酒水:“喝点什么,镜年?冰了清酒,啤酒也有。” “飞机坐久了有点头疼,今天先不喝了。” “那行,喝橙汁,补充维C。”林正均环视一圈,意思是,有没有其他意见。 大家都没意见。 因为知识分子浓度偏高,叔叔婶婶家里餐桌氛围一向和谐,也因此随意聊一聊,话题就要偏到学术或者工作上去。 林正均问:“江澄不打算跟你一起回国?” “她明年才毕业。” “在德国那地方,毕业不容易。”林正均感慨。 孟缨年则更关心弟弟的私人生活:“所以,你俩怎么说?” “我们能怎么说?不都听父母安排。” 听见“江澄”这个名字时,林檎就不自觉地停了筷子,抬眼悄悄打量孟镜年。 在回答婶婶这句话时,他脸上笑意很淡,像是此刻微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必须完成的规定动作。 孟缨年和孟镜年是被收养的。 养父是南城理工大学大气科学学院的副院长,养母是中院的法官。 至于江 () 澄,是孟镜年的青梅竹马。 江父与孟父是南城大学的校友,同门师兄弟,都从事大气科学的研究,孟镜年算是子承父业,只不过为了避嫌,孟父没叫他考南城理工,而是投在了南城大学,师兄江父的门下。 林檎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孟镜年高考结束,录取通知书收到以后,孟父设宴,请江家吃饭。 那时她只知道孟镜年的社交关系里常有一个叫江澄的女生,而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更幽微的关系。 温和知礼是孟镜年公认的标签,可就在那顿饭后,林檎第一次见到了孟镜年的另一面。他在送走客人之后转头嗤笑了一声,那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那场几分装腔作势的饭局。 林檎有些吃不下了。 皮肤有种鼓胀刺挠的痛,一般这种痛是发烧的预兆。 不该刚退烧就不打伞雨天里乱跑。 但她没有声张,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玉米粒甜汤,继续听叔叔婶婶同孟镜年闲聊:租房安排、暑期计划、就业规划等等…… 这样的家宴里,她才能装作对话题感兴趣,而正大光明地打量他。 这顿饭还是结束了。 孟缨年打发了孟落笛去帮忙收拾,林檎自发加入。 身上热度已经起来了,她有点晕晕乎乎,端盘子特意留心,怕失手打碎。家里有洗碗机,林正均叫她们把盘子摞在水槽里就行,不必再管了。 孟落笛洗个手,奔出厨房,挨到孟镜年身边去要礼物。 孟缨年呵斥她没规矩。 孟镜年笑说:“没什么,本来就带了的。()” 彛岕瑞??饬?N?葶?????????????葶?????げ彛?????癞?達?aaldquo恏g絙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孟落笛挤挤眼睛,说声“谢谢小舅”,拿着礼品盒一溜烟地跑回卧室。 孟缨年无奈:“你就宠她吧,学习那个鬼样子,愁死我了。” 这时,厨房里的林正均插话:“想开点吧,根据均值回归原理,两个985大概率培养不出另一个985。” “还985,她能考得上大专我就要阿弥陀佛。” “大不了走国际学校的路。总有办法。” 林檎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精神有点涣散。 这时候,忽见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孟镜年倾身,把一个长长扁扁的礼品盒,递到她面前。 林檎愣了下,缓缓抬眼。 孟镜年微笑说:“一一,给你的。” “……我也有吗?” “不然?” 林檎迟缓地接过,“……谢谢小舅。” “不客气。” 礼物林檎先没拆,拿在手里感觉很轻,也不知道是什么。她站起身,把东西放回了卧室,出来时去了趟洗手间,拿凉水拍了拍额头。 再回客厅,孟缨年不在沙发上了,说是想起来冰箱里还有朋友送的蓝莓没吃,再放就要烂了。 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林檎与孟镜年两个人。 L型沙发,一人各踞一侧。 林檎称不上有多局促,隐藏情绪于她而言是已入化境的必修课。 “一一。”孟镜年突然低声出声。 林檎抬眼。 他正看着她,灯光下眉目云空水净,磊落而关切地:“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檎一怔,而后竖起食指,轻“嘘”一声。 孟镜年露出了然的神色,但摇了摇头,态度分明是不赞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