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2 / 2)

但终端忠实地传来了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微响动。

“我听到你擤鼻涕的声音了。”我提醒他。

“刚刚吃到辣椒,辣到了。”他还在狡辩。

“你最不怕辣了,我没忘记,”我乘胜追击,“你一哭就会流鼻涕。”

陈丹被我追得烦了,“随便你吧,”他说,他依旧嘴硬,说什么也不承认,“你觉得我哭了,就是哭了吧。”

但我并没有猜想得以证实的满足,我躺在地板上,整个人呈出一个大字,屋檐边儿上系着的风铃在叮咚作响。我仰望着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和叶子中间细细碎碎的天空。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放空自己,学着往常说话的方式答复陈丹,“难过——是很正常的事。”

“我不难过。”陈丹否认了我的说法。

但这次不是出自嘴硬。他顿了顿,有些低沉地说,“我觉得……我有点儿嫉妒。”

“嫉妒?”

陈丹说对,“嫉妒,我有点儿嫉妒,”他说,“他这样的人,居然都能够这么平静地死去了。”

“真让人嫉妒。”他如此恨恨地说道。

“是吗……”我把整个人都投射进了眼前摇曳的风景里,我发着呆,望着葱葱郁郁的树冠和其间闪烁的光,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好像马上要变成一朵云,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我飘忽着,不定着,如同敷衍般,不知所谓地应和着,“是吗……真好啊。”我说。

事实上我并没有敷衍。我真心实意地觉得,陈丹这样真好。甚至,我有些羡慕。

其实,我现在都还没有感觉到我的情绪,对于柏砚死亡的情绪。

很显然,我的情绪导管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它不是打结了,因而无法排遣情绪;也不是与谁的导管相融,不分你我——它被冻住了。冻得很厉害,以至于我不知道,我的眼泪去哪儿了。

“你还好吗?”陈丹问我。

“我很好,”我回答说,“没什么不好的。不用担心我。”

我温和地、平缓地,用和往日一般无二的方式回答他们的关心。但是,我知道,我只是在扮演另一个我的形象。

我此刻的感受难以向任何关心我的人表达。我好像被抽空了。在柏砚去世后,他的死亡,抽空了我,让我变成了一具皮囊。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状态——就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柏砚在我身旁闭上了眼睛,可我始终觉得他还在某个远方活着,只是与我不联系了。

这种错觉,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我想,也没有人觉得,这种错觉会发生在我身上。

柏砚死后的第二周,他的葬礼举行的前三天,主副官将雕刻好的墓碑送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