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临时增加的行程,打乱了简青的全部计划。 ——并非指迟到,家庭聚餐没那么多规矩,他又向来习惯留出余裕,再晚二十分钟也无所谓。 而是指贺临风。 虽然在自己的监督下,对方只买了些普通的水果,但简青依旧觉得奇奇怪怪。 复式小公寓离学校够近,高二又很少上晚自习,徐皓一直没申请宿舍,是故,简青刚进门,少年就乐颠颠迎上来:“哥!” 大约是因为险境里变种的雏鸟效应,自打获救以后,他对简青明显要亲近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规规矩矩装乖装哑巴。 简青却难以适应如此活泼的热情。 于是他果断朝旁边让开,露出被自己挡住大半的贺临风。 单从性格来看,这两位应该很有话聊。 “贺哥,”及时刹车收回自己差点给错人的熊抱,徐皓礼貌打招呼,“原来你们真是好朋友。” 前者顺势递出礼物:“嗯?” “除了边绍,我哥可没带过其他人来吃饭,”竖起两根手指,徐皓悄咪咪凑近,“你是第二个。” 贺临风便笑盈盈:“托你的福。”如果不是宁舒妍邀请,短时间内自己恐怕也没什么机会。 站在一旁换好拖鞋的简青:……他听得到。 夫妻肖似,宁舒妍的丈夫也是位设计师,人如其名叫“徐默”,年龄稍小些,性格却要更稳重。 腰间系着围裙,他闻声走出厨房:“青青来了。” 宁舒妍紧跟在后:“青青来啦!” 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简总:…… 若真计较起来,自己这位小姨夫只比他年长一轮,就连小姨也只比他大了十四岁,以此为前提,成年后的简青合理认为自己应该被当做弟弟对待,可很显然,眼前的两人从始至终都把他当孩子。 某人则十分上道地自我介绍:“贺临风,小贺。” 像是故意强调同辈的身份。 毕竟在不久前,对方刚被徐皓叫过好几声叔叔。 “我丈夫,徐默,”态度自然地,宁舒妍笑,“一直想请你来家里正式道个谢,但青青说市局最近特别忙,所以才拖到现在。” “工作累了吧?快进来坐会儿,我去倒茶。” 尽管从事着一份听起来艺术氛围浓厚的职业,但实际上,夫妇两人都相当接地气,与影视剧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刻板印象相去甚远。 至少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做不了假。 贺临风配合应下。 而后才挨着简青在沙发坐好,挑眉,小声:“我有那么忙?” 要不是他今天主动提出吃饭,这人还要瞒自己到什么时候。 “案子没结之前,应该适当避嫌,”神色坦然,简青道,“私下去受害者家吃饭,小心被举报。” 像狡辩。 又像个不太成功的冷笑话。 偏偏贺临风 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错了,和朋友一起见家长……唔。” 眼疾手快地,简青用两颗洗好的草莓堵住对方嘴巴。 “……这叫个人自由,”鼓着左脸嚼了几下,贺临风顽强讲完后半句话,眯起狐狸眼夸,“好甜。” 正好端着托盘走到沙发后的宁舒妍:“是吧,青青最喜欢吃草莓和樱桃,我专门去采摘园挑的,等会儿给你们装些带上。” 简青起身接了把:“不用这么麻烦。” 转头又差点和同样起身的贺临风撞上。 “哪麻烦了?几个月你都未必来一回,”提起这茬,宁舒妍没忍住唠叨,“自己家也经常空着,我看你干脆住公司算了。” 热气蒸腾,简青安静地放稳杯子摆好。 剧情和穿书者犹如利刃悬在头顶,越是亲近他便越要拉开距离,免得对方因凭空降下的无妄之灾受伤。 唯独这件事他没办法解释。 “前阵子有个企划案需要我把关,”明白对方是关心自己,简青半真半假扯了个理由,“现在不会了,加班加得也少。” 贺临风像模像样帮腔:“我作证。” “简青这两个月都是六点下班,可惜总要去市局报道,所以才没空来。” 宁舒妍顿时被转移注意力。 回母校演讲,同专业的学妹深夜溺亡;去参加宴会,又被持刀的宾客袭击;难得有个清闲的周末,还遇到皓皓被绑忙前忙后。 思及此,宁舒妍只剩下心疼。 “去市局报道?像救我那天救别人吗?”平日和名利场交集甚少,整间屋子里心思最单纯的徐皓双眸噌地亮起,记起那日破窗而来的简青。 贺临风肯定:“是啊。” “他之前还救过一个差点被割喉的女生,等局里定制的锦旗发下来,让你哥拿给你仔细瞧瞧。” “说不定还有表彰会呢。” 徐皓眼神更亮。 他只知道在“简氏总裁夜会女主播”这条热搜闹得满天飞时,有个叫曲桃的账号发微博澄清,却没听过内幕。 相当善解人意地,贺临风主动挑了点能说的部分,哄孩子般满足了少年的好奇心。 他口才好,再普通的故事也能讲得惊心动魄,偶尔和宁舒妍夫妇聊几句简青,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中途简青去阳台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边绍。 对方估计又日夜颠倒才睡醒,背景音十分安静:“下班没?今儿个有点胃疼,陪我去福顺斋喝碗粥呗?” 简青见怪不怪。 边绍喜欢热闹,交的大多是酒肉朋友,玩通宵可以,一起约养生?根本不是这群二代的画风。 “改天吧,”余光扫过腕表,简青随口拒绝,“我在小姨家。” 除开工作和打拳,他平常很少出门,喊不喊得出来全凭缘分,边绍清楚对方的性格,倒也没强求:“徐皓怎么样?” 烂尾楼引发的绑 架案,早已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好几个心里犯嘀咕的都雇了保镖——跟明星似的,走到哪跟到哪。 徐皓? “……”回头望了望餐厅里被贺临风哄得团团转的某个小鬼,简青精准评价,“生龙活虎。” 半点心理阴影都没留下。 “那就成,听我妈八卦,李家正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钱呢,”唏嘘地,边绍轻轻咂了咂嘴,“这要是真破产,躺在病床上那个怎么办?” 继而又话锋一转:“但你千万别心软,要不是因为他们,徐皓能出事?” “被误伤的倒霉蛋。” 简青嗯了声。 他并非圣人,无法做到以德报怨,差一点,徐皓就会像原著描写的那样遇害,简青又怎么可能原谅给自己泼脏水的李国建。 忽地,有谁在他背后推开门。 “聊完了吗?”压低音量,贺临风问,“宁女士让我过来看看,说是怕你着凉。” 然而,这话还是被手机对面的边绍捕捉到。 “……你带了别人去宁姨家?”犹如亲眼目睹了火星撞地球,边绍震惊道,“那个姓贺的警察?!” 简青下意识:“是徐皓要谢谢他。” “没事我挂了。” 边绍:“别啊,你先给我讲讲……” 简青:“挂了。” 最后一句无疑是通知,青年甚至没给对面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 贺临风眉尾微扬:“边绍?” 简青顿了顿才点头。 反应多少要比平常更慢些。 ——晚餐时宁女士开了两盅梅子酒,其余三个男人都不能喝,最后便进了他的口。 当然,这并未影响简青的理智,亦远远没到醉的程度,只是他皮肤白,稍微有一点刺激,便会晕开大片的红。 比如被衬衫领子影影绰绰遮住的后颈。 又比如乌黑发丝下隐隐发烫的耳尖。 夜风轻拂,贺临风伸手,把站在开放式阳台边缘的青年往里拉了拉。 脑袋轻飘飘的简青懒得挣扎。 仅仅递去疑惑的一瞥。 “太瘦了,”五指圈住的腕子少说比自己细了两圈,温度也比以往更高,贺临风解释,“怕你被风吹下去。” 简青想起那枚自己洗衣服时收起来的平安符。 他深刻怀疑这人怕高,却碍于面子各种找借口。 短暂地犹豫两秒,简青抽出手,在对方离开阳台前,迅速沿着贺临风的脊背捋了下。 活像给小动物顺毛。 突然被“偷袭”的贺临风:? “真醉了?”好笑地,他转身调侃,“怎么还带吃豆腐的?” 简青:…… 果然,这人嘴里就没个正形。 “所以呢,”去路被挡住,且脑子不太转弯,见男人毫无要让开的意思,简青稍稍仰头,直白回击,“按照霸总文的套路,我该说谢谢款待?” 上下打量过男人的宽肩窄腰长腿,他好整以暇地推推镜框,仿佛在评估对方究竟值不值得这四个字。 近乎本能地,贺临风的喉结滚了滚。 他以为青年会一如既往地无视自己的揶揄绕开。 毕竟从初见开始,对方便或明或暗躲着他,像是自己皮囊下藏着洪水猛兽般。 这是第一次,“贺临风”被满满当当装在简青颜色深邃的瞳孔里,抛开了贺临风之外的所有身份。 脊背升起麻酥酥的电流,激得张口就来的俏皮话烟消云散,一寸寸视线有如实质地掠过,感受到某种无形诱惑的贺临风倏然后退。 他好歹是个身心正常的成年男性。 简青却继续向前。 直至对方肩膀碰到冰凉的玻璃门,发出咚地轻响,才淡淡勾了下唇角。 “纸上谈兵啊。”自觉找到了对付某人的诀窍,他心情愉悦地停步,呼吸间带着浅浅的梅子酒香: “贺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