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室内无风,灯影幢幢。谢百同听城上正打着三更的梆子,还未打完,忽然一下子寂落下去。他心里不由得一惊,看一眼铜水漏,略算了算时辰,谢慎已离去三刻了,不知为何还未回来。正疑惑间,忽听得外头细声微作,又似乎有淡淡的血腥之气飘了过来。谢百同心下一凛,右手握住了剑柄,悄悄潜行到门角处,侧耳听着房外动静。
他料定来人当是适才在城外叫门之人,前来此处必是为了对付自己,谢慎此时只怕已遭了那人毒手。如今之计,臣服认输是决不会有好下场,只有擒住为首之人作挟持逃出京城,赶回军中去。到时如何向父亲解释实是老大的难题,但同眼下的景况相比,那总是细微小事。谢百同屏住了呼吸候着,鼻尖微微渗出汗来,握剑的手却仍是乾燥沉稳。
过不多时,果然有人走近中尉署正厅来。听那脚步声,却只有一人,谢百同微觉奇怪,便听那人轻轻推开了门,低声道:「白头,你在吗?」竟是苏清雪的声音。
谢百同心中不疑他,只道他偷偷来给自己报信,一时怕他被南轩派来之人误伤了,也不及细想,便低声应道:「我在这里。」从房门後转了出来,随手将房门掩了。
回身看苏清雪腰悬长剑,却穿着一身寻常兵士的衣装,襟边溅血点点;他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谢百同眼睛锐利,却看出那面色有一半是有意涂抹出的。谢百同忽然隐隐觉得不妥,道:「你怎会到这里来?」
苏清雪微微一笑,道:「我来给你送一封信。」将佩剑抽出半尺,从剑鞘中取出一份信笺来。那剑身上冷光灩灩,流动不定,显是锋锐无比,虽只抽出小半,满室中却已盈满了清冷之气。正是苏虹旧日的佩剑「清雪」。
谢百同心中愈觉惊疑,伸手接过了信,还未细看,忽有一名北军校尉带了随从进来,行礼道:「末将见过将军。不知谢大人现在何处,召末将有何吩咐?」
谢百同心下一惊,沉声道:「谢大人何曾召你过来?谁许你擅离职守的?」
那校尉急忙道:「末将冤枉!谢大人派人拿了银印召末将来此,末将怎敢不从命?」一边取出谢慎那青绶三彩、一百二十首的银印来,又回头向身後看了一眼,原来随他过来的那人竟不是他的随从。谢百同又惊又怒,知道此人是中了诡计,但即是此时赶回去,只怕也迟了。苏清雪只是微笑着立在一旁闲看。
两人说话之间,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名校尉,都是身後随了一人,说是谢大人派人持了信物召来中尉署的。谢百同适才便就有些怀疑,此时心中杀机陡起,握住了剑柄冷道:「苏清雪,你想要做什麽?」
苏清雪却不理他,转头看着几名校尉微笑道:「中垒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胡骑校尉、虎贲校尉——一共八人,应该是齐了吧。」他话音刚落,八名兵士一起举剑,立时将那八名校尉杀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百同料不到苏清雪竟如此狠辣,但他见机极快,右手佩剑划了半个圈子将余人逼退,左手疾抽了苏清雪的佩剑。正要将他制住时,忽觉喉头微凉,却是苏清雪持了一柄短剑指住了他。那八人上前卸了谢百同手中之剑,便要将他绑起。苏清雪挥了挥左手,淡淡笑道:「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你们到未央宫覆命去吧。」那八人躬身答应,行礼去了。
苏清雪待他们掩上门离去,便撤了短剑,退开三步,似笑非笑的道:「你的信还没看,怎不看完它。」
谢百同不知他转着什麽心思,但此刻手上无剑,境况已不能更坏,便展信看了,是自己父亲要自己早日回营、万勿插手朝中争斗。他默然半晌,只道:「这信怎会落在你手上。」
苏清雪轻描淡写的道:「今夜从甘泉宫过来时,恰巧遇上罢了。」
谢百同点了点头,道:「你打算拿我怎麽样?」
苏清雪收了笑意,看着谢百同道:「在上林苑时我赶你回去的意思,你不懂吗?定要搅进这不明不白的是非中来。」
谢百同张了张口,却只道:「我没什麽话说,你叫人拿了我就是。」
苏清雪不答,转身推开窗子看看天色,低声道:「你现在立即便走,也还来得及。韩肖不在这里。」
谢百同一时怔住,半晌道:「韩肖不知,外面却有许多人。你私放了我,这事瞒不了一世。日後陛下查问起来,你也不好回话。」
苏清雪淡淡一笑,道:「我为什麽要瞒?只不过韩肖若在这里,定要阻拦,我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可若是将他杀了,只怕陛下心里不快。陛下那里,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你随我过来吧,再晚便来不及了。」
谢百同微怔了一下,毫不迟疑的跟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清雪带他出了中尉署,毫不遮掩的走上太常街去。此时刚过了寅时不久,城中道上极静,有时遇上一队兵士,他们见了苏清雪,匆匆行礼便即离去,竟将谢百同视作无物。苏清雪道:「这些人是从建章宫来的,没一人识得你。」
两人出了直城门,苏清雪骑来的马匹仍是乖乖的在城外等着,看见苏清雪过来,欢喜的迎上去挨擦腾跃。苏清雪温柔的拍拍它额头,手指轻梳马鬃,转头道:「你骑着它走吧,路上本埋伏了一些人,但该是能认出这匹浮云来。」
谢百同再不多言,跃上马去,忽道:「陛下对你的情分,有几分能靠得住?」
苏清雪微怔一下,随即便笑道:「有情不见得便好好待我,无情也未必容不下我。你快走吧。」
谢百同点头,催马去了。
苏清雪立在城门下看着,忽然叫道:「等等!」
谢百同勒住马,回头道:「什麽事?」
苏清雪微眯了眯眼,远远的道:「你的剑没了,带上这个吧。」解下腰间的「清雪」,扬手掷了过去。
谢百同接住了,叫道:「多谢!」将剑系在腰间,远远的纵马去了。
此时南轩也在韩肖护卫之下回到宫城,正自焦躁不安地等待消息,忽有一名内侍从正殿过来,禀道:「陛下,韩肖韩大人求见,正在清凉殿前殿候着。」南轩顿住脚步,想了一想,吩咐小九好生照料着苏清雪,自往前面正殿去了。
南轩在正殿座上坐下,韩肖见礼毕了,便向南轩回禀如何诱开城门、如何直入宫门控住北军、如何擒住谢秋重,又将苏清雪计杀八名北军校尉之事转述了一番。这些事情南轩昨夜便早已知道,此时却也禁不住喜欢,着实奖慰了韩肖几句。又笑问:「那谢百同擒住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肖面现难色,跪下道:「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南轩皱了皱眉,道:「他怎样逃出去的?」
韩肖磕了一个头,毫不惧怕的道:「微臣不知。」
南轩淡淡舒开眉头,声音却沉了下去,道:「他走脱倒也罢了,你竟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
韩肖道:「是微臣的失职。但微臣细细问过属下之人,当时苏侯爷已带人将他擒住,却将手下之人全遣走了。此後谢百同便不知去向,官道上的守卫之人却曾见陛下的御马浮云过去。」
南轩顿了一顿,似是未料想到此事,随即淡淡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韩肖遵命行礼退下。
韩肖刚刚离了清凉殿,南轩便沉下了脸,仍是坐在原处,狠狠咬着牙思量了一会儿,便气冲冲的起身往延清室去。小九正在门前守着,见南轩过来,忙道:「陛下,雪公子还未睡醒,适才……」说了一半才见南轩满脸怒色,吓得不敢再多言语。
南轩带着怒气道:「待他醒了,派人回禀一声。」说完便去了。
苏清雪说是只睡一会儿,渐渐的日头西斜,却只是睡着,外面候着的菜肴已是重做了六回。南轩在偏殿来来回回的踱步,好不容易等宫人回禀说苏侯爷醒了,便大步迈进延清室去,见苏清雪刚睡醒不久,只着了那素白衬袍,倚在床头啜着双花荷叶露。张口便问道:「谢百同是你放走的?」
苏清雪将手中的茶钟放下,抬头道:「是我。怎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轩气道:「怎麽?我辛苦等到谢百同回京这才动手,你却一抬手便将他放走了!你不是别人,知道区区一个谢秋重我还未看在眼里,忍他到如今是为了什麽?你还问怎麽?」
苏清雪看他当真动了气,立起身来,柔声道:「他同我谈过一些军前之事,军中一时少不得这人,扣住他只怕军心不稳,於大局不利。如今作个人情放他走了,也没什麽不妥。」
南轩怒道:「自然没什麽不妥!好人你做了,人情你送了,事事想得周全万分,还有什麽不妥的?谢百同在军中实与大将军无异,我自然是半点也不知道,亏你好心提点!」
苏清雪惊得抬起了头来看他,半晌肩头微微一抖,左足向後轻轻退了一步,似是不信南轩竟会说出这话来。停了一停,微颤着低头道:「微臣知罪,请陛下降罪责罚便是。」
南轩话一出口便隐隐觉得不该,听他如此说话,心中愈觉後悔。缓了口气,低道:「清雪……」上前握住他右手。
苏清雪又退了一步,微颤道:「陛下嫌我碍眼,我这便告辞就是。」用力将手抽回来。南轩一时不防,竟是被他挣脱了,苏清雪已回身向外去。
南轩急道:「清雪!」自後面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清雪,清雪,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跟你认错儿。」
苏清雪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不住挣扎,道:「你放开!」
南轩强硬的抱住他不放,蛮横道:「我不准你走!」终是强留了他一夜。晚膳一盏接一盏的送上来,苏清雪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那夜苏清雪睡得极不安稳,半夜时候,忽然惊声抽泣起来。南轩心中抱愧,翻来覆去的一直未睡着,此时急忙将他摇醒了。苏清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满脸泪痕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爹,娘,流霜,流霜。」
南轩唤着他名字,不住轻声安慰,心中不觉奇怪,不知他为何会叫「流霜」,那不是苏虹的短剑吗。却隐隐记得他从前也伤心的叫过这名字的。思量间,苏清雪逐渐清醒过来,抬眼见是南轩,一把将他推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日朝堂之上,南轩轻描淡写地说了谢秋重包藏异心、弄兵宫闱,现已擒在廷尉府狱;又命韩肖宣读处置谢氏一族的旨意。擒拿谢秋重之事做得乾脆俐落,又极是隐秘,素来消息灵通之人也只打听得陛下突然回宫,却不知所为何事;猛然间得知权势遮天的谢太尉倒了,满朝文武俱是满脸诚惶诚恐之色的跪着。
南轩自即位以来,冷眼看多了诸臣巴结依附谢氏,大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之势。如今见了这等情状,心中的畅快当真是不可言说。这才真正知道做皇帝之乐。
圣旨读完之後,早有许多心思灵活之人转过心思来,争先恐後的一条条揭举出谢秋重的滔天罪状来,义愤填膺间自少不了大赞陛下英明神武,智珠在握,一举铲除奸党。到得後来,满朝中只听得法螺震天,马屁彻地。南轩不耐烦再听,便摆袖散了朝。
回了清凉殿时,延清室中却早不见了苏清雪的影子,南轩微微皱起了眉来。不待他问话,一旁的宫人忙回禀道:「陛下,苏侯爷起身之後,略用了些点心,便带了大殿下回府去了。」
南轩一怔,道:「带了玦儿?」
那宫人低头道:「是。」
南轩心中不由得迷惑,想了一想,只道:「叫人将玦儿日常的用器送到云阳侯府。」
十日之後,廷尉府初拟了谢氏诸人的处刑,递上奏摺来,谢秋重定了磔刑,余人各按罪减等,南轩御笔一挥,改赐谢秋重毒酒一盏,命其自尽。当夜内侍禀告苏侯爷求见,南轩一怔,传令宣见。便见苏清雪一身黑衣,跪在地上大礼叩拜,颤声道:「微臣叩谢陛下。」
南轩急忙将他扶起来,道:「清雪,不必行此大礼。谢秋重他罪孽深重,赐他自尽,已经是法外施恩。」
苏清雪哽咽道:「我替我没出世的妹妹谢陛下。」一面说,抓紧了南轩的袖子,道:「流霜,流霜……我爹离京前便取下了这个名字,她却没有出世,随着我娘一起去了……」
南轩不知苏夫人自缢时候竟然怀有身孕,听他哭得凄凉,心中也自惨恻,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清雪不哭了,我会好好待你。」亲自带了他去沐浴歇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次日正是旬日,诸司官员休假一日,南轩也不须早起上朝,早晨时便陪着苏清雪睡在延清室里。外面已是晨光明媚,紫琉璃帐低低垂着,帐中只是暗暗的昏沉。南轩已醒了许多时候,也不起身,温柔地看了苏清雪一会儿,将手探进他的丝袍中轻轻摩娑。想起已有十日没见这美丽的情人。
苏清雪给他闹得睡不稳,略略睁眼朦胧地看着南轩,口齿不清地道:「你做什麽,别闹。」
南轩低低笑道:「你说我做什麽。」看他神情迷糊可爱,禁不住当真有几分情动,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苏清雪重又合上眼去,含糊道:「你不睡便出去,别吵我。」翻身向里去睡。
南轩又好气又好笑,揉弄他散了满枕的墨发,道:「苏清雪,你就不怕睡死。」苏清雪再不理他。南轩无奈,起身取了衣物穿戴,自往前殿去了。
南轩带了几名日常贴身侍侯的宫人内侍在宫中随意漫步,不觉行到琳池旁。这琳池中植着许多分枝荷花,一茎四叶,中午日照毒烈时,荷叶常常低下去护住根茎,因此得了低光荷的名字。这低光荷花叶都极是馥郁,香彻十余里,南轩此时身在池边,荷香和了水气,更觉沁人心脾。
南轩远远看见池中数枝莲蓬长得极好,便令人折了来尝鲜。那莲蓬尚未熟透,莲心本是苦的,此时只是软软的水嫩微甜。南轩剥了几颗新莲子吃了,只觉满口清甜,心中愈是喜欢,吩咐宫人多剪了几枝莲蓬送回延清室去。
不多时那宫人空了手回来。南轩想苏清雪定还在睡着,也便不多问什麽。忽听苏清雪的声音自後面笑吟吟的道:「我四处找不见你,却在这里偷闲。」抢了他手中刚剥开的一粒莲子吃了,笑道:「这莲子还没熟,好是极好的,你倒也忍心。」
南轩笑道:「你怎起来了?我还道你要睡到明日这时候。」
苏清雪道:「被你闹了一阵子,再也睡不着了。」
南轩笑道:「我哪里闹你了,分明是你日日清闲,夜间便睡不实,却来怪我。你要怪我,那也好说,今夜留在清凉殿,明日一定教你睡到日上三竿。」便陪着苏清雪在池边闲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近早膳时分时,南轩便带了苏清雪回去,却见小九匆匆赶到琳池来,道:「陛下,军前来了一人,说是谢大将军的帐下亲兵,想要见雪公子一面。」
南轩在军中派有眼线,知道无甚紧急军情,道:「有什麽事,叫他过几日到云阳侯府去。」
苏清雪却道:「那人是拿了我的剑来的吗?」
小九道:「他身上确是挂了一柄剑,只不认得是不是雪公子的。」
苏清雪淡淡一笑,道:「多半不错。」转向南轩道:「去看看吧。」
南轩微微皱眉,道:「清雪,你又在弄什麽?」
苏清雪咬一咬嘴唇,道:「陛下去了便知。只盼陛下莫要责怪我。」南轩一怔,苏清雪已往清凉殿方向去了。
南轩同苏清雪回了清凉殿里,果然见一名军士候在殿外,令小九传了他进殿。那兵士向南轩见礼毕了,便解下腰间的佩剑来奉给苏清雪。南轩在一旁看着,认出那是苏虹留下的清雪剑,这才知道苏清雪放走谢百同时将这剑交他带了去,心中大是不悦。偶然看那兵士的眼中,却似有悲愤之色。
苏清雪接过剑来,抽出一尺许长,果然见剑身上丝丝缕缕的凝着枯血,其中几缕已经年岁颇久,更多的一些却是新血,新旧血痕重重叠叠,教人不由得惊心。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黯淡之色,道:「谢大将军是几时过世的?」
那兵士看着他大声道:「是两日前的夜半时候。」
苏清雪微微点头,道:「你回去上覆司律中郎将谢将军,就说剑已交到我手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兵士狠狠行了个礼,退了几步,转身大步出去了。
南轩在一旁听到谢宣已死了,一时惊住了,看着苏清雪低着头将剑带系到腰间,半晌才开口问道:「谢宣……是你有意设计?」
苏清雪手上略略顿了一顿,道:「是。这剑上留着三年前我爹的血,我一直没擦去。那夜我故意将这剑交给谢白头带回去,便是料定了谢叔叔见到这血痕,定会想起旧年种种事情,羞愧自尽。」
南轩一时气得哆嗦,几步跨到他面前,恨不能狠狠一掌掴到他脸上去,却终於压住了怒气,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了谢家的事费了多少心思,为什麽定要做这种事?」
苏清雪受不住他如此逼视,默不作声的垂下了眼睛去。南轩想起自己既要除掉谢秋重的势力,又须安抚住谢宣父子,数年来在这上头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如今被苏清雪一搅,却已是全都付诸流水,一时再也控制不住,提高了声音怒道:「你说话!」殿中的宫人内侍从未见过陛下发这麽大的脾气,俱是吓得站立不住,一时跪了满地。
苏清雪忽然抬头盯住了南轩,倔强道:「我没话说。你心里有气,想杀了我,便将我发配到军前去。谢白头此时恨极了我,自有无数法子将我往死里作践,替你出气。」
南轩听他非但不肯低头,这倒也罢了,竟敢一味嘴硬,一时气得呆住了。苏清雪不待他回过神来,转身走了。
南轩气呼呼的转身,恰巧看见桌上犹自摆着几样新做的细巧早膳,一旁还搁着自己特意令人送来的几枝嫩莲蓬,不由愈加恼怒,指着桌上的食点发狠道:「将这些东西扔出去!一样也不许留!」不待宫人动手,抬腿将那桌子踢飞了,一时粥饭盘碟颜色极艳丽斑斓的散碎了满地。
这般过去一月有余,一日夜间,夜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日间的暑热渐渐消散了。苏清雪哄着南玦吃了晚饭,笑吟吟的抱着他回了书房去,翻开一本字帖来,握住他软软的小手,一笔一笔的教他描红。碧衣立在一旁磨墨,手中细致的转着墨条,却微微叹了口气。
苏清雪专心的看着笔锋运走,口中却问道:「好好的叹什麽气?」碧衣担忧道:「公子,陛下那里已有整整一月没半点消息,公子一点也不担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清雪漫不经心的微微笑道:「待他气过这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碧衣跺了跺脚,道:「公子还不知道麽,半月之前,韩大人的妹妹已入宫做了美人。」
苏清雪笑道:「是吗?只不过韩肖那一副尊容便教人不敢恭维,不知他的妹妹长了什麽模样儿,可莫要委屈了陛下才好。」
碧衣看他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恨恨的咬了咬牙,赌气不再说话。
苏清雪抬头看她一眼,微笑道:「怎麽不说话了?」
碧衣赌气道:「说什麽公子都不当一回事,我为什麽还要白费口舌。」
苏清雪笑了一笑,道:「我哪里不当一回事了?只是陛下的脾气,你未必清楚,也不……」话未说完,南玦的小手在他掌中不安分的乱动起来。
苏清雪笑道:「玦儿写累了吗?」
南玦仰起小小的脸看着他,道:「累了,不写了。」
苏清雪松开了手,笑道:「好,好,不写了。」南玦兴致勃勃的自行握住那极精致的湘竹笔管,饱饱的蘸了墨,在青赤绿桃花笺上一通乱涂乱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碧衣在一旁看着,不由一阵的心疼。这纸笔倒不过是寻常的珍贵精致,但那墨有个名目叫做「青烟煤」,实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宝物,苏清雪素常也极珍惜,如今却被这连字也不会写的小娃娃白白糟蹋了去。
夜色渐浓,苏清雪陪着南玦玩闹一会儿,看他两片眼皮渐渐的粘在一起,便让碧衣带他去睡了。碧衣不久回来,不言不语的在门边立着。苏清雪收拾了南玦涂抹过的纸张,另铺开一张临川小笺来,头也不抬的道:「玦儿睡了吗?」碧衣却不说话。苏清雪微觉奇怪,抬起头来,却见一人立在房门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竟是一月前被自己气了个半死的南轩!
苏清雪一时怔住,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手中的笔不觉落在了桌上,将新铺的雪白纸张污了一片。南轩将那笔拾起来搁到母子六猫玉笔架上,微笑道:「清雪想不到我会过来吧?」上前将他抱住了,想起已是同这别扭的少年赌了整整一月的气,手臂也不自禁微微颤抖,将脸庞埋在他颈侧深深的呼吸。
苏清雪低声道:「我以为你再不会见我了。」
南轩轻笑道:「我怎麽舍得?清雪以为我要拿你怎样?」
苏清雪闭了眼任他偎着,轻道:「我还道陛下要顺水推舟的杀了我,再不然,也要把我远远的赶到岭南去,免得看见便心烦。」
南轩柔声道:「清雪眼里,我就这般狠心麽。」
苏清雪微微笑道:「你还道你有多麽多情多义吗?」
南轩低笑道:「好,我认了,我最不会做的事便是温柔体贴,怜香惜玉。」
苏清雪听他说出这话,心里知道不好,身子刚微微一挣,便觉南轩的手臂牢牢将自己圈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轩在他耳边诱惑的威胁道:「做什麽,你想逃吗?欠了我整整一月的……」
苏清雪侧着头看他,道:「是我欠你吗?是你不理我。」
南轩低低一笑,极温柔的道:「好吧,我认输,是我欠了你的,成吗?我这便加倍还你,这可满意了吧?」将他身子横抱起来。
苏清雪任他抱了,却道:「出去。」南轩嘻嘻笑道:「我这一辈子,再不想离开你了,你让我往哪儿去。」
苏清雪斜了他一眼,道:「我是嫌书房的卧榻硬得很,到卧房去。」
南轩心头突地一跳,微哑的道:「清雪,今儿是你这小东西自己找死,可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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