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陵中山王府之一(1 / 2)

('「公公,我们到了。」轿外的随侍太监说道。

汪直掀起轿帘抬头仰望门额,红底金字的「中山武宁王府」,据说是从太祖御书摹勒而来。

中山王徐达随太祖朱元璋起义,一路南征北讨,为大明朝开国功臣,只可惜朱元璋心x容不下将才,洪武十七年,藉口天星卦象为「太Y数犯上将」不祥,命人除之。而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也在靖难之变後,因反对朱棣篡位被削去爵位,禁锢家中,永乐五年猝逝。现在这座府第的主人乃是徐达的四世孙魏国庄靖公徐俌。

这里真是一个好的起点,名正而言顺。

他的目光转向身後的秦淮河,JiNg致奢华的楼馆屋宇相连,朱扉绿窗上丝帐轻拂,珠帘摇曳,形容姣好的nV子在珠帘後凭栏远眺,姿影相映水中。灯火灿烂,连绵十里的临水楼阁俗称「旧院」,或「曲中」,是金陵城中最繁华绮YAn的烟花之地。此时又是最热闹的时节,夜夜笙歌,不绝於耳。

「大考结束了吗?」汪直问道。

「是的,今年的应天乡试定在八月初一至八月初三。今日是初七,应考的秀才们刚考完。」随侍太监回答。

「学子一考完试,就忙着赶赴妓楼寻欢?」汪直说道。

金陵的繁华全挟秦淮河势而行,北侧以夫子庙为中心,四周连接着南京贡院、国子监、以及应天府学;与之隔川相望的南侧,则是群芳争YAn的曲中,以及连街的茶馆酒楼。每逢三年一度的乡试,各地的秀才贤士集聚江南,自然少不了上花街寻花问柳,流连忘返。

也好,这计划就是越多人知道越好。汪直心想。

「公公,诸位大人好像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轿外的随侍问着,眼望府前空地停放的数辆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这回我们从後门进。」汪直回答。

汪直座轿避开中山王府前的大道,绕进小巷,座轿停在仆役行走的後门前,由随侍搀扶他下轿,走进王府。

现在的他作寻常商贾打扮,来此之前,他沿途换装,又在几个暗桩停留,这里除了王府仆役,外人应该认不出他来。

汪直在王府仆从的引领下,进入一处偏房。

「督公稍事歇息,国公正在议事,很快就会过来。」仆从说。

在离偏房有些距离的正厅,议事早已开始。

厅中七张座椅有六人落座,坐在首座的是徐府之主,魏国庄靖公徐俌,下首是几名儒生模样的男子,右侧是齐子纾,建文朝兵部尚书齐泰的後人;在他身旁的是方克复与h纶,分别是建文朝翰林学士方孝孺的玄侄孙和太常寺卿h子澄的後人,三人的先祖都是建文朝旧臣因拒绝向永乐帝臣服,齐、h两人被挫骨扬灰,诛三族;方遭凌迟,灭十族。齐、方、h族後裔在仁宗皇帝时被赦免,没有政治实力,却是南朝着名的文人,也是忠於太祖一脉的正统表徵。

另外两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谢瑺,南京礼部侍郎郑时铨。

厅中主桌上摊开一本陈旧的卷本,卷名为《南京太常寺志》。

太常寺主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凡册立、祭祀、冠婚、征讨,都由太常寺卿依礼俗祖制行之,由太常寺典簿明文记载。

徐俌立於桌旁侃侃说道:「按理,太常寺志应收藏於文渊阁,然而记录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南京太常寺志全无踪影,如同遭人刻意销毁,老夫在费尽心力,讯问过无数太常寺官员後,终於找到了我手上这仅存的一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将书册翻到末尾,向众人点出一条关於孝陵神位的记载:「左一位淑妃李氏生懿文太子、秦愍王、晋恭王,右一位碽妃生成祖文皇帝,是皆享于陵殿,掌于祠官。」

「什麽?」

「竟有此事?」

在座者无不议论纷纷。

「根据《永乐实录》记载,成祖朱棣乃是太祖正g0ng马皇后所生。」南京礼部侍郎郑时铨言道。

「那是朱棣後来伪造的。」大理寺少卿谢瑺起身发言,「朱棣非马皇后嫡出,为登上大位,伪造自己的出身,实为碽妃所出,其生母乃是高丽人。」

多数人向谢瑺投以怀疑的眼光。

徐俌高举右手,示意所有人注意。

「大报恩寺前有座《御制大报恩寺左碑》,碑文由永乐皇帝亲自拟就,文中有这一段:……辉焕一新,重造浮图,高壮坚丽,度越前代,更名为大报恩寺,所以只灵迎贶,上资福于皇妣……碑文昭告天下,大报恩寺乃是永乐帝为报其母妃生养之恩所建。碑文中未提朱棣的生母是谁,但是依照祭仪,兴建佛塔时,必须将兴塔的原由,刻於铁碑,并将铁碑埋於地基。」

徐俌挥了挥手,便有五名家丁抬来一大块铁碑,铁碑上有锈蚀的痕迹,还沾有泥土,似乎是从地底挖出来的。

「原以为这碑深埋於大报恩寺的地基之中,谁知先帝在广西僧人,诡称建文皇帝一案後,命人挖了出来,藏於某处,足见他心中有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聚拢一看,铁碑上果然写着建塔的由来:

永乐十年,北迁,yu报碽母妃深恩,于六月十五日午时起工。敕工部侍郎h立恭依大内图式,造九级五sE琉璃宝塔一座,曰第一塔,以扬母妃之德。

「燕王朱棣果然不是马皇后所生。」方孝儒玄侄孙方克复叹道。

连称呼都改了。不称成祖,改称旧时封号燕王。

徐俌点了点头。

为了这块碑拓,可费了好一番功夫。

是汪直带领西厂先抄了江宁织造局,又封Si曲府,bSi曲家满门。派出五城兵马司使役四处查抄,最後才在曲府夹层密室里找到这块铁碑。他早有耳闻,先帝当年将琉璃塔中的石碑,交由信任的曲名海掩藏。

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大业。

他的大业。

齐泰后人齐子纾说道:「多年以来,朝廷和坊间皆盛传,燕王朱棣的身世大为可疑,却一直无人深究。」

「这碽妃究竟是谁,为何朱棣会窜改其生母为马皇后?」方克复再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官曾由内监手中,获得太祖后g0ng的g0ng正司典记。」大理寺少卿谢瑺翻开手中卷册,展示碽妃的记录,以供众人传阅。

碽妃私通生子,受铁裙之刑。

铁裙之刑向来是施於对帝王不忠、与人私通的妃嫔。

谢瑺续道:「碽妃是高丽以结盟的名义,献与太祖为妃,但无人知晓碽妃在离开高丽时已与人私通。她被纳入太祖後g0ng七个月,便产下足月的燕王朱棣。当时陈友谅攻陷太平路,建国称帝,太祖在外出兵征讨,未发现此子出身可疑。回g0ng之後,太祖大怒,以铁裙之刑处Si碽妃。原本还命令侍从摔Si还是婴儿的朱棣,是心慈的马皇后坚持留下孩子,亲自养育。」

厅内像是沸油淋水一般,顿时炸开了,在座者无不纷纷议论。

「朱棣之後,是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加上当今皇帝,他们非但不是太祖血脉,甚至不是汉人,而是高丽人的子孙。」h纶说。

「原来我朝一直任由血统不正之人窃居帝位。」方克复也说。

郑时铨点了点头,说:「马皇后当年的一念之慈,竟使外族後裔鱼目混珠,篡夺大明朝的江山。」

这真是讽刺啊!徐俌忍不住在内心窃笑。

太祖皇帝的子嗣中,就属朱棣最像他,两人一般的猜忌寡恩、倒行逆施,谁知这个儿子,竟是他人骨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须将真相公诸於世。」h纶义正词严地说道。

「h先生所言甚是,」齐子纾站起身来,面对众人说道:「或许我和方兄可将朱棣篡位的始末、连同朱棣窃国的明证,集结印制成册,先在文士之间暗传,还可让应试秀才人手一册,带回他们的乡里。」。

「先祖方孝儒曾写过一篇伐燕诏檄,可一并入册。」方克复附议。

徐俌望着这群建文朝殉难忠臣的後人,他们会愤怒是理所当然,想起自己先祖因为一名高丽人的孽种而被抄家灭族,甚至连乡里都遭瓜蔓抄,数代之後,怨愤未平。

「果然是忠良之後,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徐俌缓缓走到议事厅正中,对h纶、齐子纾和方克复一一拱手,「三位的先祖曾为建文帝之文胆,若能在文官世族之间,将朱棣逆天的证据公诸於世,必能唤起人们对建文朝的怀念和对当朝的不满。」

正如他和汪直所谋画。徐俌暗忖。

文人只要听见甚麽风吹草动,就会赶忙振笔疾书,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他们所见所闻。

如此一来,此一传闻很快就能散播开来,不消一个月,连关外九边都会知道当今皇帝是高丽人的孽种,因为谤文总是无远弗届。

成祖朱棣起兵Za0F,赶下侄儿建文帝之後,大肆诛戮旧臣,四方震慑,不得不伏首。接连的仁宣之治是与民生息的太平治世。百姓平安富足时,皇帝的身世血脉根本不重要,但是现在……

「真相大白之後,下一步呢?」一直沉默的南京礼部侍郎郑时铨发言,「如何使伪帝退位,还政於太祖後人?」

「下一步,自然是上书请立韩王为储君,」徐俌说到此处,话音一顿,望了望北方,「今上患有积Sh之疾,气衰T虚,迟迟未能有子,当真相披露,舆情沸腾,人心动荡之际,为安天下,朝臣必会要央求今上预立储君。届时,我等联合朝中势力,一致推举韩王为储,最後必能迎回正主,还都南京。」

此言一出,在座者莫不激动,有人重捶案桌,有人接连叫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对当朝早有不满,徐俌不过激出他们深埋心中的义愤,适时为他所用。

谢瑺缓缓走上前,对众人说道:「内阁传出,皇帝已邀集诸臣,商讨立亲王为储一事,我等正好藉机起事。」

徐俌神sE凝重地环顾四周众人,拢起冠服长袖,着着实实做了一个长揖。

「十年前,老夫将和简太子皇孙带回金陵时,不过是想保全其X命,延续太祖血脉,谁知当今皇上崇信J邪,昏愚自暴,以致吏治紊乱,税制苛重。朱棣窃居帝位,子孙倒行逆施,招致天灾,老夫唯有祈请韩王以宗社为重,勉徇舆情,君临大宝,报祖宗积德之勤,太祖创业之艰。韩王生X宽厚,谦敬好学,如太祖嫡子懿文太子一般温文尔雅,登基之後,必能行仁政,削藩权,革冗员,重农兴学,如当年太祖皇帝,廓清内难。威德遐披,四方宾服。」

徐俌铿锵有力地说完,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片刻後,连离议事厅老远的汪直都能听见如雷的喝采。

「汪督公。」两名安cHa在金陵的西厂校尉走入偏房。

汪直略点了点头。

「今日郑王府与恭王府的亲兵在金陵大街上斗殴。」一名校尉回报。

「行,找几个人混进恭王府和郑王府,伺机挑拨,务必让两家争个你Si我亡。」汪直笑道。

另一名校尉走向前,说道:「督公要的两人一直都待在崇文书院,日同行,夜同寝,难分难舍,要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暂时用不着她,」汪直不耐地挥了挥手,「倾国倾城的nV子不是只有这一个。」

汪直口里喃喃叨念,像是在对自己说:「男nV之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两名校尉告退之後,徐俌跨进门槛。

「贺喜国公,金陵仕子皆已为我等所用,」汪直起身同他行礼问安,「国公口若悬河,可抵百万雄师,在国公纵横策辩之下,舆情可控,大业自然水到渠成。」

「督公,」徐俌意味深长地看了汪直一眼,「今上还是不肯预立储君吗?」

「这个……」汪直yu言又止,「先把朱棣得位不正的传言放出去,使舆情沸腾,在多方压力之下,相信皇帝不久就会低头了。」

徐俌点头,像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问,「我们有了大义名份,是否要将韩王为太祖三世孙的证据一并放出?」

「不急,让舆论烧一会儿,」汪直收回目光,双手环抱x前,「等郑王和恭王两人先沉不住气,yu趁势bg0ng,我们好整以暇,等着坐收渔利,若是皇帝还不肯就范,我等还是得趁早布局,备齐兵马。」

徐俌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一幅山水画,翻到背面,在桌上摊开,原来背面画大明朝的疆域图,还有九边各镇防线的布兵,特别以朱砂笔描绘。

「代王、宁康王、荣王兵力共十万,三人都愿襄助我等起事,」徐俌在地图上指出兵马的行军路线,「老夫亲兵护卫、旧部、以及多年来所豢养的Si士,共有五万人,五城兵马司、南京五军都督府、还有西厂和御马监麾下,可集结十万兵马。」

汪直皱起眉,沉思半晌,伸手按了按太yAnx,「就怕有人临阵gUi缩,必须尽可能募集兵马,备齐粮草。况且,只有正规军不够,还需要一支武艺高强的突袭队,专责暗杀和潜行任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夫就想不出,还能往何处招兵买马。」徐俌吹胡子瞪眼,显得有些急躁。

「可以号召南方的散兵游勇。」

徐俌一顿,他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南方多豪侠,只是难为官家所用。

汪直看出他的疑问,变细细解说:「首先,必须为韩王建立知人善任,礼遇天下英才的名声,接着还得花下重金,广纳贤士……」

两人为此来回问答,谋划斟酌各处细节,直至深夜。

汪直临去以前听下人回报,韩王还在後院赏花,尚未就寝,便向後堂迈步而行。

夜已深沉,寻欢客的喧嚣已渐渐沉寂。後堂花窗透出微弱烛光。

大多数的人都不明白,情治的力量更胜枪Pa0刀剑。将情报传给对的人,就像把棋子安放在棋局里的正确位置,他们会自行朝着敌人走去,直到短兵相交。

而他,就可以藉着别人的手,完成自己的计画。为了这个目标,他筹画了整整十年,成功近在咫尺。

棋局已经就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夜让後堂肃静得像是陵墓一般,他走向穿廊的尽头,越过恭谨肃立的仆役、雕花红漆栏杆,来到王府的後花园。

花树下站着一名姿容俊秀的男子。

韩王,也是太祖的三世孙朱仲鋆。

「王爷,汪某远在京城,未能及时恭祝您大婚,」汪直向朱仲鋆深深一揖,「新婚燕尔,怎麽不入内堂多陪陪夫人?」

做为未来新君,朱仲鋆简直无懈可击。他气宇轩昂,世罕其俦,还有丰富的学养和正统的血源。

此刻朱仲鋆却如树木般静立无语,似是已经神游天外。

「万贵妃已向皇上荐举王爷,」汪直难得有些尴尬,y是搜索枯肠,挤了些客套话出来应对,「只盼王爷允诺,在登基之後,遵奉贵妃为皇太后,维持万氏一门的荣宠不衰。」

朱仲鋆抬头仰望夜空中的明月,低声说出一句话。

「芙蓉花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行人到达曲中,时刻已近h昏,东方天际还残留一抹桔梗sE的余晖,星子探出头来。酉时的卯声一如往常地响彻了秦淮河畔,华院楼阁的纱灯瞬间同时点亮,乐手吹笛奏筝,负责迎客的小厮走到大门口招呼来客。鲜花和脂粉的香气袭上游人衣衫。

豫明夷与子犀带领数名帮众沿河前行,风情各异的亭阁花榭b邻而居,有的金粉铺装、极尽奢华;有的雕栏画槛、绮窗丝障,每户皆有数名妩媚nV子坐在面河的临水露台上,下棋抚琴,或斜倚美人靠,如水的含情眼眸挑动过往游人。

「喂!你,」子犀指向一名叫郭贺的年轻弟子,「把唾沫擦一擦,都滴到前襟上了。」

小夥子没见过世面,一进曲中就被这GUnV人香迷得神不守舍,魂飞天外。

十里秦淮,数不清有多少世家公子都和郭贺一样,一进曲中就心荡意驰,流连忘返,直到床头金尽,被青楼的护院拖着扔到大街上,才稍稍醒悟。

「前头就是沿寻楼。」豫明夷沉声说道。

今天他们是来谈正事的,他不想看到自家兄弟在胡百川及部从面前,露出sE令智昏的模样。

曲中的「曲」,是指道路结构宛若迷g0ng,曲径交错而复杂,故有其名。要到沿寻楼,必须先沿着盈漫的秦淮河,穿过几处迷阵似的弯曲巷道,殷殷寻觅,才能看到隐匿在长宽竹和梧桐古树间的楼阁,故曰「沿寻」。

豫明夷一行人来到开敞的双扉大门前,大厅里人声鼎沸,盈满喧哗声和姑娘的娇笑,还有缭绕的丝竹之声。两名迎客的小厮远远见着盐帮一行人,立刻走下门阶招呼。

「大当家、二当家、诸位爷,这边请,」小厮堆满笑容,低声说道:「胡爷已经到了,二楼第三进的古梅轩,小的找个姑娘带您上去。」

「不必了。」豫明夷一扬手,迳自往大厅旁的阶梯走去,手下也迈步跟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依照秦淮游廊的规矩,宾客进门,须先於大厅入座,由负责迎宾的侍姬接待,寒暄叙礼,饮茶或饮酒,三巡之後,才能指名要挂牌的姑娘陪侍。若是姑娘愿意见客,就由侍姬引领宾客至楼上内堂,宴饮听曲,留待三更,才与姑娘相挽入寝歇息。

沿寻楼在绿玉的经营下,近年名声鹊起,成为秦淮数一数二的花楼,立下的规矩又b别家繁琐些,头回上门的生客,都需要金陵的名人雅士引荐,否则便只能待在楼下大厅,看艺姬们竞献轻歌曼舞,若是想见红牌姑娘,还得先在楼里宴请诸姬,成为常客以後,才有可能见上一面。

豫明夷不是寻欢客,自然不受虚节所限。

他登上二楼,穿过琴房和书斋,还没进到古梅轩,便听见厢房内传来阵阵谈笑声,他想提醒弟兄们别失了礼数,却见子犀已不在他身後,而是在书斋旁牵着姑娘的小手,面上似笑非笑。

「妹子,嫁给哥哥作老婆吧?」

那姑娘嗔道,「哎,二爷,说浑话会烂舌头的。」说完便cH0U出手,飘然离去,留下一缕淡淡的脂粉香。

子犀正想跟过去,看到豫明夷板着脸,只得对着那姑娘的背影喊道,「别跑太远,哥哥谈完事就来找你。」

豫明夷直想挥他一拳,考虑此刻不好发作,於是铁青着脸,领着众人走进约见的古梅轩。

厢房内设着酒宴,三名男子围坐案旁,五名男子靠墙站立,还有三个楼里的姑娘随侍在侧,一群人谈笑风生。

豫明夷与子犀双双走上前抱拳行礼,「胡兄。」

坐在上首的就是苏州府民变首领胡百川,他双眼迷蒙,看来已有三分醉意,与两名同行者起身来回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豫当家,子当家,这两名是我部参军,石青和刘中,大夥儿不必拘礼,自便即是。」

一旁服侍的使役连忙安排豫明夷、子犀入座,其余帮众则站立一旁。

「我刚和姑娘们说,在沿寻楼约人谈事,还真是错了。一进了这门,就什麽正事也谈不成。」胡百川望着站在身後的娇媚nV子,看得目不转睛。她是沿寻楼的名妓,柳陌。

柳陌轻笑,「胡爷说笑了,不然我带妹妹退出去,好让们爷谈事。」

胡百川连忙挥手,「哎,不忙不忙,谈正事有的是时间,您说是吧,豫当家?」

豫明夷闷哼了一声,心中有了底案,此人贪杯又好sE,行事很不牢靠。

「好啦,柳陌,到底能不能劝你妹子出来,好教两位当家也瞧瞧,她生得如何慑人心魄?」胡百川劝道,分坐两旁的石青和刘中也显得兴致B0B0。

子犀低头冷笑。

「胡爷,我那妹子还在学艺,而且很怯生,就怕她惹得爷们不开心,所以还不教她见客。」

石青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花案选考将近,柳陌姑娘定是准备藏着她,待她被选为花魁再出来见客,到时咱们兄弟就算捧来大把银子,也未必能会上一会。」

花案是秦淮独有的盛事,由地方显要为各个青楼名妓品定高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彰显自身的财力、人望。主事者定出时间、地点、聚集诸姬、邀请评判人选,与会诸君在筵席上评b各楼名花。决定名次後,获选优胜的美人将被封为花魁,并在市街中巡绕游行,一如科举状元进封,光耀乡里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豫明夷假意凝听,几乎没有听进他们在谈论些什麽,对於胡百川一直绕着弯,不切入正题感到不耐。

倒是子犀的好奇心被g起,忍不住打岔,「胡兄指的是哪位美人,怎麽我没听说?」

「是个新来的姑娘,花名唤作冰月。」刘中回答,涎着脸道:「柳陌姑娘,你瞧连二当家都开口了,就唤你那妹子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吧?」

「既然爷都这麽说了,就让妹妹来给各位弹首曲儿吧?」

柳陌走到门前,吩咐在外头的使役,「去唤冰月,再去把琴房的凤首箜篌搬过来。」

豫明夷被这名字引去注意,就是那惨遭灭门,命运乖舛的姑娘。他也想见见她,不知她在楼里过得如何。

过不了多久,厅门再度打开,一名白衣nV子翩然到来。

是她。

豫明夷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不可能是她。

那日在北门桥口,他看着她和知府夫人一起发放赈粮,救治灾民,面对粗暴的官家她也毫不畏惧,於是他和子犀声东击西,在众人面前将她劫走,带回知府宅邸。他一直以为她是知府之nV,即使她的美丽令他惊叹,她的出身却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他要自己断了念想,谁知再重逢竟会是在此时此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她似乎也认出他来,双眉微挑,又迅速挪开视线。

她b他记忆中还要清瘦,细致的五官看不出悲喜,他知道那不是柳陌说的怯生,而是疏离。

「姊姊。」白衣扬起,冰月飘然走到众人面前。

柳陌轻点头,示意她坐到一旁,「几位爷是绿玉姊姊的旧识,来楼里喝酒叙旧。要不,你先给爷儿们弹首渭城曲,助助兴。」

冰月依言入座,两名使役搬来楼中名琴,一座梓木箜篌,高三尺许,黑漆镂花描金,上雕沉香sE凤首。冰月轻轻弹了几下琴弦试音,声如金玉,自然是把好琴。

冰月拨动琴弦,琴音响起,初时曲调平缓,偶然几个绞弦声,像是霜寒时节风吹雪花,中段曲风一转,琴韵轻柔细腻,像是初春竹雪琳琅,冬去春来、冰雪融化,万物知春,渐渐地,轻快的旋律沉寂了下来,琴韵深长而悠远,如风摆荷花、一轮明月高挂夜空、东皋鹤鸣,终曲清冷孤寂,如昏h暮sE,禅院钟声。

豫明夷彷佛看见眼前这夏花般的nV子,转眼间绞去了青丝,出家遁世,与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豫明夷忽然一阵心酸,想要紧拥住她,为她驱散这GU悲凉。

琴声感染所有在场的人,跟着喟叹起生命的无常。

冰月起身向众人行里,神情依旧淡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豫明夷本想开口说些甚麽,胡百川突然大声鼓掌喝采,其余等人也跟着鼓噪叫好,他备感烦躁,不再言语。

「妹妹弹的好呀,不过,」柳陌拍拍冰月的手背,「下回还是弹些欢快的曲儿。」

冰月点了点头。

柳陌牵了冰月起身,「奴家不敢耽误爷谈正事,这就退下,有什麽事儿,叫唤一声便是。」

四周响起了不满的嚎叫,柳陌不理会众人的抗议,从容地带着姑娘们退了出去。

「我就说是个美人!」刘中说道,一群手下齐声赞同,连盐帮部众也热切地附和。

豫明夷不耐地举起手,「我等今日来聚,不是为了喝酒听曲吧?」

「豫兄说的是,今日邀请盐帮诸位英雄,实有要事相商。」胡百川拱了拱手,略表歉意,「朝廷要向南方诸部招安了。」

此言一出,举座一片譁然。

「甚麽东西。」子犀嗤之以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百川续道:「日前南京兵部主事董濠带着饬令前来我部,招安文书上说只要愿意投降,不但过往罪行皆不究责,而且为首的封作参将,其余弟兄各有封赏,与其遭官方通缉,四处流窜,还不如投效朝廷,不知豫兄可愿率帮众一同归顺?」

「归顺朝廷?」豫明夷望向胡百川,这名男子尽管粗莽不文,却不至於心存恶念,「窃以为应先静观其变。」

「我也认同大哥,」子犀说道,「唯恐其中有诈。」

大明自建朝以来,各地民变不断,被朝廷视为心腹之患。

兵力强大时期,朝廷的策略是派兵剿匪,将贼寇首领扣押进京,斩首示众;兵力不足时期,则会下令招安,给贼首一个虚衔,好教乱民们依从当政者的号令行事。但更多时候,招安只是个幌子,意在诱出贼首自投罗网,如今内忧外患,朝廷自顾不暇,此刻招安,怎麽听都像是请君入瓮。

「其中的风险,我又何尝不知,」胡百川望着酒杯,沉思半晌,才又开口,「敢问豫当家是何出身?」

「我是湖广竹山县人,幼时故里被右督御史项忠所灭,此後与数名同乡孤儿流落异地,曾在东关码头搬运货物维生。」

豫明夷对这段过往并不引以为耻,码头每日过往行人无数,他因此得遇贵人。有位武学前辈见他天生勇武,传授他练气强身的武术和几路刚猛的刀法;他还曾在行商者身边,学得货物如何流通,搬有运无。接着他遇见甫下天山的子犀,和师从北刀的楚宁,三人志同道合,一起创立盐帮,到了现今,约有三十万帮众。

「我大哥的出身,和此事有啥关系?」子犀十分不以为然。

「仗义每多屠狗辈,英雄自是不论出身,」胡百川摇头,沉声续道,「胡某原是苏州府的一名推事,专责收税。苏州府的镇守太监甫一上任,就忙着加税,我见升斗小民为了交税,砸锅卖铁、休妻卖nV,於是铤而走险,和几名府役一起杀了镇守太监,避之山谷。我常思来想去,兄弟们悬命跟随,胡某理应为他们考虑出路,杀人劫掠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接受招安,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便能洗脱贼寇的W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番话使得盐帮众人一洗对胡百川的成见。为弟兄的将来设想而接受招安,足见他是位重情重义的25书屋子。

参军刘忠接口,「再说了,官府不会坐视我们占山为王,迟早会派兵征剿,到时,怕是玉石俱焚,退无Si所。」

「官是光,咱们这些匪徒是影,有光必有影。是因为昏君J臣当道,官b民反,走投无路的贫民才会落草为寇,」子犀抬起头,他对混乱的朝局向来不吐不快,「我们盐帮杀人越货,虽说不上是什麽光彩之事,至少不必去拍朝廷狗官的马P。」

「我的部众只是反贪官,并不反大明朝。招安之後,兄弟们都有官职,为国効忠,Si後也还留个好名声。」胡百川对子犀的评断不但不以为忤,还显出几分欣赏,「若豫兄愿意投靠,你我同朝为官,下属们也可彼此照应。」

豫明夷摇了摇头。

「胡兄,我敬佩你为部众设想出路,」豫明夷看出胡百川有些失望,由衷地对他说:「但我盐帮的帮众大多是无力缴纳苛税的农民、犯了微罪的逃犯、或是因高官圈地,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都是被b到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我盐帮抢劫官盐、贩卖私盐,是将国家自百姓身上掠夺的财物,还诸於百姓。那是我等身於乱世夹缝中,不得已的生存之道。若是归降,就成了朝廷的奴才,帮着权贵欺压百姓,造就更多走投无路之人,助纣为nVe,此事在下无法苟同。」

胡百川起身对众人拱手,「豫兄,尽管你我对招安一事抱持着不同看法,但胡某敬你是位劫富济贫,济弱扶倾的仁侠。只盼不会有朝一日狭路相逢,被迫与豫兄兵刃相见。」

「胡兄毋须担忧……」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怒骂,然後是桌椅被掀翻,杯盏狼藉的响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豫明夷迅速起身,奔出门外。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沿寻楼闹事。

沿寻楼由盐帮的江淮分舵护卫,昼夜都有多名身手矫健的弟子巡视,专责驱赶恶行恶状的刁客、或是因为钱银窘乏,见不到红牌姑娘而寻Si寻活的穷酸,以防他们坏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拥挤的人群阻挡了他的去路,大厅回廊挤满看热闹的狎客,二楼的房门陆续打开,许多人探头出来,看是谁在吵个不停。

「我要见冰月,唤她出来。」一个身穿官员补服的矮胖男子大吼。身旁桌几酒碗散落一地。

楼里几名使役连忙拦着他,「张大人,今日姑娘们都有客,您就改日再来吧!」

「我就是要见冰月。」男子不悦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

「是户部给事中张元大人。」几个在二楼围观的客人窃窃私语。

「要不叫绿玉出来给个交代。」张元对着大厅後方咆哮,紧攥的拳头在空中挥舞。

房门倏地打开,柳陌带着冰月走了出来,一双媚眼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两人出现,使得好事的人更加兴致盎然,大厅的人不断向前推挤,二楼宾客则是把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豫明夷想上前驱赶张元,却被围观的好事之人阻住他的去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大人,我妹子不方便待客,」柳陌慢条斯理地说,「这孩子才来不久,不懂规矩,怕她怠慢了贵客。」

「这是什麽意思,」张元不满地回道,「陪睡还有什麽规矩?」

「请回吧!沿寻楼向来不接待蛮横无礼之人。」面对张元粗暴的态度,柳陌一转之前的莺声燕语,语气变得坚毅凛然。

「不就是个窑姐儿,端什麽架子?」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大明宝钞,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丢了一句,「这是一百两,买她一晚。再要推拖,我明日就带官役来抄了这沿寻楼。」

不少人倒cH0U了口气,惶恐地看着这一幕。

一直站在柳陌身後,默默无语静默的冰月忽然开口,「冰月不卖身,大人若是y要相b,唯有投河,以Si明志。」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朝大厅旁的临水露台走去,在惊呼声中,她一步步爬上露台的美人靠,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秦淮河。

「你g什麽,快下来!」柳陌难掩着急。

露台上的人全都看傻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栏杆上的冰月,无人敢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的触碰,就会害她失足坠河。

豫明夷压制住心底怒意,大步流星地穿过看热闹的群众,在他人怒气冲冲的叫嚷声中,他上到露台,只见冰月站在靠栏上头,长发迎着夜风飞扬,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如她身後皎洁无暇的那轮明月。

夜风袭来,纤瘦的身躯摇晃,像是要随风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怕,有姊姊在,他们不敢怎麽样的,先下来再说。」柳陌伸长了手臂,身旁几个姑娘吓得不住啜泣。

豫明夷转头向子犀使了个眼sE,子犀会意,两人同时跨步向前,在此当口,冰月突然身子一晃,失足向下坠落。

子犀纵身跃上栏杆,袖中金sE长链甩出,链身凌空伸展旋绕,有如活物般卷上冰月的腰际,子犀回手一甩,轻巧地将她抛回露台。

冰月本以为自己会葬身河底,却在中途被一GU力量拖向半空,最後力道消失,T重又将她拉回地面,起落之间,她意识恍惚。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落在某人的x前,一双坚实的手臂稳稳的接着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抬起头。

是他!

「如此胡闹,会害姐姐们为你担心的。」豫明夷看准她落下的势头,跃入空中,伸臂将她接住、揽在怀中。

「哎呀,吓Si人了。」在旁围观的姑娘们松了一口气後,纷纷七嘴八舌地说道。

「绿玉夫人来了。」有人说。

大厅霎时陷入沉默。

绿玉出现在二楼厢房门口,她不发一语地走下楼梯,连之前借酒装疯、鬼吼鬼叫的张元也为之消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绿玉睨着呆立一旁的护卫,「你们全瞎了眼吗?」

「因他身着官服……」某人还yu解释。

「我平日是怎麽说的,」绿玉眉角一扬,来回看了看,不少人被她瞧得心虚,低下头去,「凡在沿寻楼生事的人,不管是谁,一律撵了出去,全忘了吗?」

两名护卫连忙架住张元,企图将他往外拖,他用力甩开,粗暴地大吼,「你一定会後悔的,明天我就会带着官役前来,逮捕这楼里所有人,抄光所有值钱的物什,等着瞧吧。」

「等等!」绿玉举起一只手,护卫们拉扯的举动稍缓,接着她从仆役手中拎过那一叠大明宝钞,一松手,哗啦哗啦全落在张元跟前。

「户部尚书大人现正在楼上,他要您明天一早递上辞表,把这些钱收着吧,您以後会用得着的。」

张元甩开护卫的箝制,弯身拾起地上的宝钞後,头也不回地离去。

绿玉回过身来,对着围观群众优雅的行了一礼,「真是惊扰诸位贵客了,奴家作东,请各位贵客喝酒压惊,还请务必赏脸,别被刚才的小事坏了游玩的好兴致。」

使役忙着收拾桌椅杯盘,姑娘端来美酒劝饮。

方才的纷争像是船过水无痕,还有人低声讨论这会不会是事先安排好的余兴,帮闲凑趣用的。

「快放我下来。」还蜷在豫明夷怀中的冰月低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灼烫的T温使她热红了脸,兴许是心有余悸,或是因为不安而呼x1有些急促。

豫明夷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直到柳陌一脸担忧地跑到冰月身边,他才不情愿地将她放下。

柳陌忙向豫明夷和子犀两人道谢,还不忘按下冰月的小脑袋,要她跟着行礼後,随即双双消失在大厅的一隅。

豫明夷心中暗喜,临别前,他瞧见冰月偷望了他一眼。

子犀则是将楼中护卫全拉到一旁,重重搧了他们的脑袋。

「金陵城里的官,要b秦淮河里的王八多了去,每个都不照规矩来,还留你们何用?」子犀斥道。

围观群众转眼散去,宾客去喝酒寻欢,姑娘跟去陪伴,各自做回原本的事儿,再大的风波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子犀和怔仲若失的豫明夷再上古梅轩。胡百川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率着手下告辞离去。

待外人全部走远後,子犀开口,「大哥,你觉得朝廷是真准备兴兵讨剿,或只是敲山震虎?」

「去年旱灾,今年水患,连年歉收,长江以南的屯兵逃跑了一大半,朝廷要往何处调兵?我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豫明夷思索了半晌,又道:「不过还是警醒点好,传令各堂口,行事尽量低调,别再与官家冲突,最好把偷Jm0狗的g当全收了,只留正当生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犀点点头,「那盐务呢?」

「盐业是立帮之本,也是我们的命脉,当然收不得,」豫明夷叹了口气,「今年雨水多,日照稀少,山西商人垄断了盐市,趁机哄抬盐价,连带使得万物飞涨,现今米价高达五百贯宝钞。我们制造、贩售的私盐,价钱只有官盐的三成,多少能平抑物价。再者,穷苦的一般百姓也只买得起黑市的私盐。」

太祖为防北方蒙古部族入侵,在长城一线沿边设镇,屯驻大军。因为边关土壤贫瘠,粮食不足,军饷成为一大隐忧。於是太祖与晋商互有协议,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关等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食,以换取山西商人获得了合法贩卖「官盐」的资格。由於山西南部设有盐池,卖盐、取盐都非常方便,因此累积大量资本,形成了山西商人「平yAn、泽、潞富豪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子犀劝道:「咱们不像那些富可敌国的山头,可给手下大碗喝酒,大口吃r0U,大秤分金,总得想办法顾及弟兄们的生计。」

「我想,过了年,就收了淮北的堂口,不再辟盐池、采海盐,只炼制四川的井盐,」豫明夷见子犀神sE变异,殷殷续道:「我们在两淮走的盐道和晋商重叠,沿路往来,每回狭路相逢,动辄相斗,总不免折损人力。为了弟兄们的安全,还有不惹来官府的注意,往後,我们就只在川地炼盐,放弃两淮的海盐。」

「可是两淮盐产占我们岁入的一半,若是弃置,短缺的收入要用甚麽填补,况且,淮北的弟兄要如何营生?」子犀不禁疑惑。

「还有几个月,总会想出办法来,目前,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

子犀点头,「是,我派人去通知淮北堂口。」

两人又和座下几名弟子,商讨了一会帮务,豫明夷才命令众人准备动身。

却见子犀坐着不动,脸上还泛着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不走?」豫明夷奇道。

「你先带弟兄们回去,」子犀m0了m0下巴,笑道:「我今晚要在这过夜。」

豫明夷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没打算认真,就别对人家姑娘花言巧语。」

子犀哈哈大笑,「我没骗人家,都是打从一开始就说好的。我们巫族人日暮而聚,晨晓而归,暮来晨去。行的是走婚制。更何况……」

子犀重捶了一下豫明夷的肩头,「大哥自己不也沦陷了?」

豫明夷闷哼了一声,背过身,正准备离去,年轻的郭贺也试探X地问:「大哥,我也要留宿……」

「不准!」豫明夷大喝一声,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当他与部属们走出沿寻楼,深夜的凉风拂过,两旁的宽竹沙沙作响。小楼依旧灯火通明,乐音缭绕,寻欢客络绎不绝。

为了某个无以名之的理由,他依恋不舍,还有说不出的焦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悠悠醒转,外头响着淅沥沥的雨声,寒冷尖针似地扎着四肢百骸。夜里一度梦见自己身在曲家大宅,还听见爹娘兄嫂的笑声,被寒风冻醒了以後才发觉是南柯一梦。原来她昨夜忘了关窗,夜风吹扫过楼外的宽竹,也将翩飞的细雨吹进窗槛。

冰月伸展一下因Y冷而cH0U疼的四肢,推开衾枕,起身关窗。天sEY霾沉重,就像湖衣莫名失踪的那一日。

不知湖衣身在何方,而今自己沦落风尘,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反正无法入睡,冰月索X着衣下楼。夜晚热闹喧腾的大厅,此刻是空荡荡的,楼里的姑娘大都过午才会起身,冰月放轻脚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回廊,走到後堂的浴间。

正如她所想的,里面一片空寂。

楼里规定姑娘每日都要沐浴净身、浸香汤,她们的身子是最珍贵的商品,自然得要慎之重之。就如爹爹以前都会用金箔雕刻的礼箱来盛装送京的贡品。

然後她又苦涩地想起,就算谨记这些,爹爹也不会再回来了。

沿寻楼的浴室是用白石砌成,还有砖砌的墙面,砖墙後是与大浴池管道相连的巨釜。仆役们一早就用辘轳引水,烧成温热的浴水,注入浴池,再加入烧红的青铜铸器,以防浴水冷却。冰月退下衣裙鞋袜,双脚踩在沁凉的铺石地上,四漫的汤烟如云雾般缠绵,屋角石灯透出澄暖的烛光,在氤氲烟雾中错落成朦胧光影,彷佛置身梦境。

唯有此刻,她可以假装自己还在梦里,佯装身旁还有挚Ai家人的陪伴。

自从绿玉将她带回沿寻楼,她的世界就变得YAn丽喧哗,她被从早到晚不绝於耳的调笑声、丝竹声,还有姑娘们娇YAn如花的绰约身姿,闹得头发疼,甚至无暇伤感。

楼里的姑娘听说她遭逢巨变,都对她很是友善,毕竟大家都是沦落之人,都有着凄楚的身世,尤其是柳陌姐姐,在得知冰月的遭遇之後,主动向绿玉提议要认她为义妹。後来听闻柳陌本是大户人家的庶nV,父亲Si後,和母亲一同被主母赶出家门,为扶养母亲,自愿到沿寻楼卖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陌待她确如亲姐,教她应对的规矩,不强迫她接待客人,还常买梨膏糖给她吃。冰月猜想,或许柳陌在她身上见着了当年孤苦无依的自己。

冰月拿起皂荚,将全身上下都洗过一遍,又解开发髻,搓洗一头长发,浴池散发的温暖正呼唤着她,今日的浴水加了新摘的茉莉花瓣,等所有的姑娘都浸完香浴,上灯时分,大厅里就会四处弥漫着幽雅的茉莉香气。

不过又是另一天。对她而言,一天或是一年没有太大的分别,她的某部分在听闻父母Si去的那天也一齐Si了,余下脆弱的躯壳和残缺的魂魄,就如浴水里的茉莉花,在离枝的那一刻就已凋零。

是对家人的思念,与对仇敌的恨意支撑着她,她才没有追随父母家人而去。是绿玉夫人教会她,美丽的nV子足以撼动江山,可以倾城、倾国,也可以让男人甘心情愿地赴Si。唯有如此,她才能忍受男人贪婪的目光,忍受从官家之nV沦为娼妓的耻辱,因为她要为父母家人复仇。

开始见客之後,她确信绿玉所言为真,狎客纷纷拜倒在她的裙下,她越是对他们不假辞sE、冷若冰霜,他们就越是前仆後继yu博得她的青睐,还有人直接找上绿玉,提出优渥的渡夜资想成为冰月的首客,绿玉一概回绝。

因为绿玉夫人要她去参加花案评b。

柳陌总说,若是选上花魁,就会有无数的世家公子捧着大把银子来为她赎身,她可以从中选个好人家落籍。但绿玉她们不明白,冰月眼中的目标唯有国舅万喜,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敌。她的身子只有一种用处,就是让仇人尝到和她一样的痛苦。

浴室的木门倏地拉开,一个仅着单衣短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我就知道是你在里面。」说话的是苏眉,一个扬州姑娘。她常找机会和冰月攀谈,刚开始冰月觉得她太聒噪,总是冷漠以待,可是苏眉不放弃,不停地在她耳边说长道短,日子一久,也就不觉得讨厌了。

「你昨天真是吓人,万一坠河该怎麽办?」苏眉迅速地解衣、净身,然後跳进香汤池里,贴在冰月耳後低声地说:「幸好大当家及时接住你。」

那个总是惹她心慌的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柳陌说,他是绿玉的兄长,盐帮的大当家。

她原以为江湖中人都长得凶神恶煞。可是他,粗旷的五官,魁拔的身形,竟让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昨夜她在他怀中沾染了一身yAn刚气味,差点令她辗转难眠。

「可是,你知道後来发现什麽吗?」苏眉又开口,冰月侧耳细听,「就在留客竹前头。」

冰月摇摇头。沿寻楼前小径的两旁种满了宽竹,最後那一株,叫作「留客竹」。

楼里规定姑娘在清早步送gXia0一夜的客人离开时,最远只能送到留客竹。恩客於此处和姑娘道别,往往忆起昨夜的温柔缠绵,低回再三,不忍离去,多想再留一天。

於是有了「留客竹」之名。

「昨晚的客人是在公府里的武官,今早才送他到留客竹,我就听见前头路人大喊:有人落水了!所有人奔过去帮着救人,我就站在原地瞧着。人拉起来以後,才发现Si者就是昨夜在楼里闹事的张元大人。不一会儿官差和仵作都来了,仵作判定是自己投河,所以当场就结了案,」苏眉挨近冰月耳边,悄声说道:「可是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张元身上有挣扎过的伤痕,应该是被杀害的。」

「会是谁杀的呢?」冰月忍不住好奇。

苏眉摇摇头,「没听说,但有人提起张元是恭王的人马。」

所以应是郑王府的人g的。

柳陌每天都找机会为冰月解说朝廷局势,并要她详读每日邸报。沿寻楼的客人之中不乏南京六部中的一品大员。红牌姑娘们不但要善舞乐,还必须洞悉朝政,才能在客人谈论政情时应对如流,最重要的是,言谈间切不可触及禁忌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闻,郑王和恭王都是意yu竞逐大位的亲王。随着皇上龙T有恙的传闻,两派的斗争也日趋白热化,动辄斗殴,在朝中更是不断收买大臣,铲除异己。

张元想必也是两党斗争下的牺牲者。冰月想着。

突然觉得昨夜狼狈而逃的张元有些可怜。

「所以说,你自己也得小心点,这些官儿啊,没一个好东西。」苏眉自顾自地说着。冰月意外地看见苏眉的粉颈上漾着花瓣一般的点点痕迹。

「苏眉,你的颈子……」

苏眉急忙跳出浴池,快走到屋角的大铜鉴前,一边看着鉴中倒影,一边r0Ucu0颈边客人留下的吻痕,眼里有着难掩的落寞,口中嚅嗫:「讨厌,余郎会不高兴的……」

冰月知道苏眉口中的余郎是楼里的乐师,两人互许终身,等存到足够的银子,两人就会离开沿寻楼,一起生活。

「真好,有个在乎你的人。」冰月发自内心地赞道。

「你以後一定也会有的,一个真正在乎你的人。」

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敢想未来,彷佛在叉路口走岔了,距离现世越来越远,现只盼望有朝能够手刃仇敌,然後到地下和父母相聚。

冰封三尺之地,连花都不会开。

木门再度被拉开,一个嬷嬷在门口叫道:「冰月姑娘,裁缝到了,正等着为你量制新衣。」

裁缝是个中年妇人,原本在内室等候,眼见冰月走进才颔首示礼,待她抬起头,竟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雍仲庄乔婶子,许久不见了。」冰月先开口,裁缝识得她,才会一脸愕然。过去曲家nV眷们的衣裳也都由雍仲庄裁制,而乔婶子是其中手艺最巧的绣娘。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麽会落到这种地方?」乔婶子话音发颤,眼中噙着泪。

「我在这里挺好的,」冰月勉强绽出一抹微笑,好不容易遇见旧人,就别再多个人为她担忧了,「窑姐儿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其实苏眉说的原话是:千金小姐是千金小姐她妈生的,窑姐儿也是窑姐儿她妈生的。

「是,是,小姐。」乔婶子抹着眼泪,取出皮绳为冰月丈量肩宽。「绿玉夫人命我为小姐裁制出席花案评b的新衣。」

「我听说了,把各楼的姑娘聚集在一起,当成花布一样挑来挑去,不知有何乐趣可言?」冰月淡漠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乔婶子将皮尺贴在冰月的腰间,沿着背部拉下。「据说今年定花案的是魏国公,当天必然冠盖云集,以小姐这般相貌,这般气质,一定会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争相为你赎身。」

「是吗?」冰月淡然一笑。

「小姐请抬起手臂,选花案的衣裳与小姐过去穿的出行装不同,」乔婶子将皮尺圈住冰月的x部,「须得窄袖短身,交领对襟,裙宽八幅,料子要用绸缎。」

nV裁缝迅速记下冰月的尺寸,收在腰间的暗袋,又打开箱匮,「这儿有几块大样,小姐挑挑看,喜欢哪块布料?」

冰月意态阑珊地cH0U了几条布样,直到瞧见了一尺红sE绸缎……

她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仓皇中扶住身旁的案几,才不至跪倒在地。

「这是……」她努力眨着眼,不让泪水落下来。

「是,是曲老爷……」乔婶子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曲家受的是天大的冤屈啊,老天爷不张眼哪。」

冰月将那一尺红布紧紧攥在怀里,彷佛还能感受被拥抱的温度。

那抹红,就像是父亲的印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绦红sE染料中加进石青,染出来的颜sE不是张狂的大红,而是幽然妩媚的嫣红,加上苏州绣娘以深浅不一的银线,一针一线绣上的蝶恋花,青白sE的花朵随着光线的浮动,在瞬间绽放。

这是呈京给g0ng中后妃御用的,竟然流落民间。

「有位唐总管,是曲老爷生前雇来管仓的。那些官兵抄了曲府还不够,还要查抄织造局,唐总管挡在门口不让人进仓,结果被官兵用乱棍打了一顿,现在人瘸了,生计都没着落,才将曲老爷身後留下的织品拿出来变卖,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乔婶子低声饮泣。

冰月拍拍她的肩,忍住盈眶的眼泪,「就用这个吧!还要衬上珍珠纱,爹说过绸缎要衬珍珠纱。」

「是,小姐放心,完成以後,一定会是最美丽的衣裳。这匹布辗转回到小姐手中,必然是曲老爷在天之灵守护着你。」nV裁缝破涕为笑。

「那就拜托你了,还有,」冰月迈步走向妆台,从首饰盒中取出几两银锭,「劳烦你将这些银子交给唐总管,顺便替我问问他,爹以前聘用的金工现在何处?」

nV裁缝面露不解。

「我要打一支发簪。」冰月毅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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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衣眺了一眼外头车水马龙的景象,「平日里没那麽多车,不知怎的,今日所有人都上街来了。」

驾车的仆役听见对话,便向二人解释,「今日韩王爷在自家水榭举行花案选考,秦淮诸姬都受邀与会,所以大夥儿全跑出来看热闹了。」

「韩王?」朱玹陷入思索,自言自语说着:「怎麽韩王来金陵了。」

「秦淮名姬……」湖衣则是翻了翻白眼,面露鄙夷之sE。

朱玹见状,突然一问,「是那恶名昭彰的花月春风十四楼吗?」

「王爷想去逛逛?」湖衣的微笑透出一丝杀意。

他多年征战,全凭料敌机先。此刻脑中警声大作,提醒着:湖衣尽管小鸟依人,但偶而也会伸出利爪,千万别以身犯险。

「眼下当然是正事要紧,但……」警钟依然嗡嗡作响,但朱玹就是忍不住想铤而走险,「光是瞧瞧倒无妨。」

「王爷尽管自个儿瞧去,我下车便是,」湖衣掀开车帷,作势要往车外跳,却被朱玹一把捞回怀里,「行了,日正当中,应该已近正午。」

湖衣望向市街,马车依旧难以动弹,再这样下去,就会错过正午约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定赶不及,怕是要失礼了。」湖衣有些懊恼。

「小姐、王爷,我看这一时半刻是动不了了,不如两位下车步行,来宾楼离此大约半里路,过了聚宝门就是。」驾车的仆役说道。

两人同意,仆役忙将马车停妥,并为两人掀开车帏。

异常热闹的景象教人眼花撩乱。

搭着麻布帐篷的摊贩、表演杂耍的江湖艺人、脏兮兮的赤脚男孩,拥挤的人cHa0,小贩叫卖着各种小吃,有sU糖、烧饼、凉粉、翻腾着浓烟的烧鸭,混杂的气味像是屋子着火般袭来。

朱玹揽着湖衣的肩,护住她往前行,一路不断地和熙攘的人群擦肩,除了一般百姓,还见着不少衣饰华丽的世家公子,身披轻裘纵马而行。

「跟打仗一样。」湖衣忍不住怨叹。

「不一样,」朱玹忽地将她紧拥,好避开一名贼头贼脑的男童,「要是在战场上我就把面前敌军全砍了,但此时我缚手缚脚,弱点无时无刻都暴露在敌人面前,简直进退失据。」

这话倒是不假,原本朱玹习惯了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现在心上多了份悬念,总让他忧虑不安,两人独处时,又觉得柔情满溢,在不安与充实间摆荡,对他是全然陌生的感受。

「什麽呀,说我是你的弱点,啊,」湖衣指着前方的大型门楼,「前面就是聚宝门了。」

「这地下真埋有聚宝盆吗?」朱玹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传,金陵沈家偶得一只宝盆而致富。太祖皇帝听闻之後,又忌又妒,yu将聚宝盆据为己有,於是出了三个难题,要沈家为朝廷筑城墙、造桥、犒赏三军,没想到沈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这三件大事,更让太祖笃定沈家的钜富来自那只聚宝盆,决定查抄沈家。隔日,圣旨未发,但见城南有座门楼拔地而起,沈氏族长声言:已将宝盆埋於城门之下,以助王气,若是加以挖掘,恐对龙脉有损。

後人澄清:聚宝盆云云,不过是沈家的竞争敌手於太祖面前进谗,借刀杀人。其实根本没有歛聚天下之财的宝盆,沈家是迫於情势,才会连夜修筑城楼,并言盆埋城下,以求自保。

往後人们提起这段往事,议论的会是太祖是如何猜忌寡恩吧。朱玹心想。

「来宾楼到了。」湖衣说。

洪武二十七年,太祖在金陵建造十座楼馆,令民设酒肆於其间,以接待四方宾旅,同时下诏赐文武百官钱钞,命众人开宴於各楼。来宾楼就是太祖所建的十座酒楼之一。

不同於街上的喧嚣,酒楼里静悄悄的,大概人都到街上去凑热闹了,跑堂的伙计一见了两人,便殷勤地奔过来招呼。

「我们约了人,顾先生。」朱玹对夥计说道。

「两位请上二楼东厢,顾先生已等您半晌了。」夥计欠着身在前领道。

二楼两端都是厢房,十分隐蔽,自是他们约见之人所选,厢内还传来阵阵鸭油sU烧饼和桂花糖芋的香气。

夥计轻敲东厢的厢门,「顾先生,您约的客来了。」

须臾,一名深衣素履的男子前来应门。他抬手示意两人进入,待夥计放下厢房的竹帘後,才拱手见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过王爷。」他又将目光向湖衣,「小姐别来无恙。」

「顾大人不必多礼。」朱玹道。

「顾世叔,家父要我代为问候。」湖衣敛衽行礼,「恭贺世叔荣昇。」

顾牧斋原是应天府通判。湖衣的父亲沈孟季去职、继任知府在祭天仪式遭到刺杀後,应天府便成了烫手山芋,知府之位虚悬,後来在南京吏部的荐举下,熟悉南京事务的顾牧斋官升一级,成为应天府同知,协同南京六部掌理应天府诸务。

「孟季兄心无窒碍,下官很是敬佩,」说到此处,顾牧斋像是自我解嘲般苦笑,随即摇了摇头,对着湖衣说道:「小姐历经险阻,不但安然归来,还觅得良伴,足见福泽深厚。」

「多谢世叔挂怀,」湖衣急急开口,「请问……」

「我知道,小姐想问前江宁织造局曲大人的千金,是吗?」顾牧斋先邀两人入座,三人坐定後,他才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缓缓道来。

「孟季兄也曾探询过。曲家何时籍没,何时封府,南京刑部都有明确记录,唯独这个小nV儿下落不明,竟像凭空消失一般。」

「冰月到底在哪里……」湖衣喃喃念道,她早知希望渺茫,可是亲耳听见坏消息,还是难掩失落。

「当时,万国舅觊觎曲家小姐,yu强娶为妾,曲大人悍然拒绝。有一传闻,」顾牧斋双肩颓萎,如扛千斤重担,「曲家灭门、曲大人Si於西厂诏狱,全因万国舅遭拒後羞愤难当,利用西厂势力抄没曲家,藉机将曲小姐据为己有。」

「大人所说的万国舅就是万贵妃的二弟,锦衣卫指挥使万喜吧?」朱玹cHa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提到万贵妃,湖衣彷佛又看见暗夜恶火中那张扭曲的脸孔,还有一声声怨毒的诅咒。

她和冰月,一北一南,都逃不脱万家人的魔掌。

曲家满门,就和咸若g0ng里的g0ng人一样,Si於微不足道的理由,害人元凶不须受到任何惩罚,Si去的孤魂至今等不到法理为他们平反冤屈。

原来父亲常说的圣人之道、贤者之言,在是非颠倒的世间,只是愚人用来安慰自我的笑话。

她有如看着高山在眼前倾覆,却无能为力。

「那时的金陵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顾牧斋移开视线,窗外天空清朗,秋日的yAn光明亮又温暖,看不到一丝仓皇的影子,「西厂校尉总是在夜半出现,不由分说便将官员逮捕下狱,一旦进了黑狱,便是百般遭nVe,连畜生都不如。」

湖衣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曾含冤入狱,就无法停止颤抖。

朱玹从桌案下握住她的手,低声劝慰,「有我在。」

是,还有他在。湖衣坚定地回握他。

「顾大人可有京城的消息?」朱玹又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据传,皇上已有许久未曾视事了,民间则是各类道听途说,甚嚣尘上。有说皇上身患恶疾,然……」顾牧斋顿了顿,神sE不安地说:「数月前玄武湖出现妖龙,太常丞李孜省奉旨伏妖,却反被妖龙吞噬。李孜省Si後,他的弟子一哄而散。南京礼部官员在李孜省的箱笼里发现皇上日常服食的金丹,於是请人检视药方。据群医转述,金丹内除含大量峻补热剂,还有雷公藤与苦蔘。」

顾牧斋见两人不解,才道:「雷公藤和苦蔘会导致肾yAn不足、Y浊血虚。後g0ng嫔妃无孕,应是皇上常服此药之故。」

「李孜省献此金丹,竟是为了使皇上T虚、後g0ng绝嗣。用心如此歹毒。」朱玹的声调紧绷,面sE凝重。

「皇上现因病情反覆,无法临朝理政,然而民间的抗愤非议,却都是冲着皇上来的,」顾牧斋长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轻放在朱玹面前,「这册名为《觉仁录》,如今在金陵流传甚广,可谓人手一册,其中暴露的国祚与g0ng廷密闻,乃前所未闻矣。」

朱玹翻开书页,湖衣也好奇地凑过身来细读,看到大报恩寺的碑拓,及太常寺志所载的成祖身世,两人都是一脸诧异。

再读到碽妃与人私通,而受铁裙之刑的记载,朱玹再也压抑不住怒意,拍桌而起,「简直大逆不道!先祖周定王与永乐爷乃一母所出,同为马皇后之子,若碽妃因私通生下永乐爷,而遭太祖处Si,又何来同母弟?」

永乐帝待亲弟一脉总是特别亲厚,命周定王长住禁中,统领神机营、专责禁g0ng维安,又特许周定王在京城就近开府建衙,不必就藩。

朱玹身为周定王的嫡系孙,质疑永乐皇帝的血脉正统,就如当面叫他杂种般难堪。

「王爷心系朝纲,下官想的却是玉碟。」顾牧斋似乎不愿把话说白。

朱玹与湖衣对望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期以药物使皇上无出。

四处散播谣言诬指今上非太祖血脉。

主使者必然有着无远弗届的庞大势力。

若天家血脉有疑,进而激起朝野逆反之心,谁会得利?

诸王。

朱玹稳定住心神,正思考着该如何处理眼前僵局,湖衣突然惊呼,他再次望向书册,该页看似一幅碑拓,并标注原文以朱砂刻印在贵州红崖的一处石碑上,当地人称之为「红崖天书」。

燕反之心,迫朕逊国。叛逆残忍,金川门破。

残酷杀害,致屍横Si亡、白骨累累,罄竹难书。

大明日月无光,如同地狱。

务须降伏燕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丙戊甲天下之凤皇——允炆。

「这是号召天下群起而反的檄诏,如此悖逆之文竟四处流传。」朱玹厉声说道:「我要递急报,请皇上立诏辟谣,并停止服用金丹。还要号召诸侯进京勤王。」

「王爷,真要回京吗?」湖衣神sE凝重。

他明白她的忧虑,两人私情触怒了皇权,若是再有不慎,恐遭杀身之祸。他望向她,凛然说道:「我身为朱家子孙,怎忍见祖宗江山倾颓。」

原来眼见高山倾覆的不只有她。

湖衣轻轻握上他的手,在这一团迷雾般难以厘清的纷乱中,至少他们还拥有彼此。

尖锐的爆裂声划破凝滞的空气,朱玹正yu向窗外探看,又传来一阵震耳yu聋的花鼓声。

原来先前的声响是鞭Pa0。

「约莫是选出了今年的花魁吧!」顾牧斋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冰月原以为临溪庄只是间寻常的庄院,直到软轿穿过了院门,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座规模宏伟的宅第。园内以水池与太湖石假山为核心,池畔数座临水而筑的楼馆,以曲桥相连,外观通透明亮,错落有致。水池的东北面另有数幢豪奢的院落,院中楼阁彩绘、雕梁画栋,与池畔的雅致风格大相径庭,显出宅第内重门叠户、庭院深深。

院落西岸是条小溪,溪流婉转,左岸敞开,右岸广植柳树,柳荫下已停放了不少座轿。

冰月不安地四处张望,过去她深居闺中,即使溜出府外游玩,也是在仆役家丁的伴护下,如今要她现身在众人面前任凭品评,确实难堪。

「无须担忧,与会者大多是我的老友,他们均是和善之人,你的柳陌姊姊当年也曾在评b中被点选为花魁。」尹公子骑着马走在软轿的前方。

出席花案评b的名姬都由熟客相陪,冰月未正式接客,柳陌便请来自己的密友尹公子相伴。

尹春公子,字伯显,出身金陵四大世家,文采非凡,气度翩翩,一身锦绣冠带,与这场盛会十分相衬。

终於,轿夫在溪畔缓缓停下,立即有仆役上前掀开轿帘,冰月收拢累赘的深裙幅、帔帛、垂坠的宽袖,从容下轿。

如同裁缝娘子先前所承诺的,她为冰月带来足以妒杀众家名姬的新衣。短衫长裙都以她爹所染制的嫣红绸缎裁制,只要她一移步,银线绣上的蝶恋花纹样就会随着光影流转而翩翩飞舞。紧裹的衣身突显着她的腰线,开叉的前襟露出x前的大片肌肤,仅以透肤的绮罗帔帛若隐若现地轻蔽。毫无疑问,这衣裳不为蔽T,而是为x1引男子目光。

今日稍早,当她着装完毕,走出房门,沿寻楼里的姑娘们都忍不住伫足,连连惊叹。

「全城都会为你倾倒。」柳陌在大门前送她离开时,如此说道。

那表示她必须面对男人垂涎的神情,任凭他们在脑海中将她剥得一丝不挂,对此她无b厌恶,却无法逃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昂起头,笔直地向前走,很容易的。」尹公子伸出手臂让她挽住。

冰月紧挽着尹公子的上臂,迈步向前走去。紧身的衣衫像是爹的手臂牢牢地托住她。

不正是为了要替爹爹报仇,为了更接近仇敌,她才会现身在人前。

不入虎x,焉得虎子。

想到此处,她的焦虑不安渐渐退散,几个缓慢、流畅的x1吐後,她踏着更从容的步伐,换上优雅的神情,随尹公子走向主厅。

宜霜玉水厅是临溪庄主厅之一,也是园林内最大的厅堂,面阔五间,厅前花台依傍着山水池,花台上以sE彩华丽、雕刻繁复的巨型琉璃屏风区隔出一方主位,中央放置了三张桌案,并以鲜花点缀。

池畔各有不同的活动正在进行,人群熙熙攘攘地走动,锦衣华服渲染着斑斓的sE彩。乐班在池畔的楼台上奏曲,也有人三五成群,热烈交谈,还有人指着冰月,或是朝着尹公子点头。

「按礼,我该带着你到主桌去向众评判致意,」尹公子说着。冰月朝主桌望去,那儿已有不少宾客围绕着席间的主座,调笑谑浪,引人侧目,「只是前方那群狂蜂浪蝶,一时半刻还不会散去,不如先去见见我的损友们,可好?」

「但凭公子。」冰月回答。

乐师在角亭中奏着小曲,余音绕梁。尹公子带领冰月转向主厅後方,厅後西接一座临水花坞,亭额题作「晓露」。几位衣饰清贵的文士在其间高谈阔论,不时指手划脚,讨论得十分热烈。其中一名锦衣玉带的男子远远瞧见尹公子,随即上前见礼。

「伯显兄,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锦衣男子朝尹公子一拱手,眼神飘向冰月,「这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沿寻楼的冰月姑娘。尹某今日有幸,得以伴护姑娘与会。」尹公子回礼,「这是我寒山诗社的诗友,方克复公子。」

方公子啪的一声,合起手中摺扇,扬声说道:「这就是传说中,如天上明月般高不可攀的冰月姑娘。」

此话惹得花坞中的几名男子纷纷回头,直把冰月从头到脚瞧了仔细。

尹公子向前几步,为她遮挡四面八方投S过来的视线。

「我答应过她姐姐,会赶开所有居心不良的登徒子,」尹公子以警告语气顿了一顿,「还请各位切勿以身试法。」

尹公子正直端方,为不使他在友人面前失礼,冰月坦然迎上众人目光,一一欠身见礼。

寒山诗社的成员显然对冰月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向冰月相互引介。

原来他们皆出身金陵世家,多数身负功名,闲暇时集聚於风庭月榭饮宴,或池边溪畔赏石观鱼,诗X一来,竞相舞文弄墨。後来索X成立了诗社,定期聚会,联诗作词。

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冰月心想。

无趣又肤浅,和遭逢变故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如今她才明白富贵功名全构筑在名为「权力」的悬崖上,一旦失去凭仗,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冰月姑娘会玩S覆吗?」一名站在S覆棋案旁的少年公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望向排列在棋案上、雕工细致的木质诗牌,轻点了下头。

S覆原本是g0ng廷游戏,後来流传到民间,宴饮聚会时尤其盛行,她和湖衣也玩过。

其法出於李商隐的「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覆S蜡灯红。」先将写有诗文的棋牌排列在棋案上,待S者短暂观看、记忆後,再一一将有字的那面翻转朝下。

游戏一开局,覆者Y出诗词的首句,S者必须找出刻有该诗的正确诗牌。参与此一游戏必须熟知诗词,还要能够在短时间内记得所有诗牌的位置。

金陵世族尤好此戏,有些人将其视为酒令,若是S者找出了相对应的正确棋牌,覆者便要罚酒一杯;反之,则是S者罚酒。

原本坐在S者位上的王儒公子站起身来,迎着冰月入座。某人端来绿酒一杯,送进她的纤纤玉指间。不少好事的人靠过来围着棋案,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冰月姑娘,这位是齐子纾先生,也是我的好友,」尹公子引见坐在冰月对面的覆者,「你安心在此游戏,方兄与我有事相商,我顷刻即回。」

尹公子向众人行了一揖,随即退至冰月视线所及之外。

而在面前的齐公子,先是朝她微微一笑,随即翻覆诗牌,使有字的正面朝下,他询问似地望向冰月,「我们既是寒山诗社的诗友,舞文弄墨者玩的S覆,自然也非一般……」

冰月蹙起眉,静待他把话说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找到对应的诗牌,还得Y出完整的诗句,才能算赢。」

冰月隐隐觉得齐公子语带轻蔑,但她不愿随他起舞,只是淡淡答道,「齐公子请出题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这是杜牧的《泊秦淮》,冰月知道出此题是暗讽她为风尘nV子,她佯装不懂,迳自在右侧上方翻出了相对应的牌。

「商nV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後庭花。」她不疾不徐地Y道。

围在棋案旁的男子全鼓掌叫好。齐公子发出几声乾笑,认输地喝光了手上的绿酒。

「冰月姑娘知晓什麽是亡国之恨吗?」齐公子怜悯地瞧着她。

「冰月不过一介nV子,自然不懂什麽君国大事,就如诗中的商nV一般,所挂念的,不过是明日温饱。诗人夜泊秦淮,偶闻南唐後主所谱的靡靡YAn曲,悲叹无知歌nV们不懂亡国之恨,犹然传唱亡国之曲。只是……」

她不愠不火,婉转道来:「杜十三曾官拜中书舍人,原本可有一番作为,却嫌官场丑恶,弃官而去。身为人臣,眼见国势衰危,不谏沉迷酒sE的君主、不斥理应治乱兴亡的高官,反倒讥讽起出身贫困,必须倚栏卖唱才得以生存的nV子,岂非太过矫情?」

一众男子皆为之静默,齐公子先是睨了她一眼,而後迳自爆出笑声,「佩服佩服!才貌双全的佳人,世间难得。齐某愿赌服输,自罚一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仆役上来为齐公子斟酒,其余等人连声夸赞冰月的机智,也有几位公子前来邀请她参加自家宴会,冰月一面小心地维持yu拒还迎的表象,一面用眼角余光寻找尹公子,她当真不愿在此久留。

尹公子和三名友人离此百步距离,四人神情肃厉,似是谈论某种机密要事,其中一人取出一本封面写着《觉仁录》的书册交予尹公子,又朝远处的几名男子挥挥手,应是邀请对方过来参与话题。

「冰月姑娘,再来一局如何?」齐公子引回她的注意力。

「当然,」冰月先是一顿,随即恢复她举止端雅的风情,「公子请出题吧。」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是蒋捷的《虞美人》。

先是商nV,又是歌楼,或许在世人眼中,轻贱青楼nV子,就像呼x1一样理所当然。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她在棋案中央翻到了对应的棋牌,又想起这首词还有下阕,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怆,遽然攫住了她。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她屏息说完。

听闻父母Si讯那日,也是下了整夜的雨。她倚在监狱的小窗边,看着雨滴从屋檐点点滴落阶前,再汇成涓涓的细流,窜流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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