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 齐郡王:小儿经此一战,何人能制?(1 / 1)

(' 太原府城,夜色笼罩着大地,唯有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悬于天穹,青砖和条石垒砌的城墙巍峨高耸,恍若一座蹲踞的饕餮巨兽,而城门楼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晃,晕下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橘黄光影。????6??????Ж.?????? 总兵衙门,官署之内灯火通明,明亮如昼,厅堂之内人头攒动。 户部侍郎林如海一袭绯红官袍,头戴黑色乌纱帽,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些天的奔波让这位气度儒雅的前巡盐御史,多了几分威严肃重的肃穆之态。 此刻,正在户部一个郎中和一个员外郎的陪同下,与太原知府蒋彦,山西巡抚顾秉和,布政使罗景文议着事。 列座的还有齐郡王陈澄,以及介休曹家丶榆次常家丶祁县渠家丶介休范家和太谷孔家等六家晋商。 今日诸人所议之事,主要是催缴山西方面转运丶购买粮秣,向前线输送之事。 因为前不久,宣化城中亢家因为勾结女真一事被查,甚至还牵连到乔家,这让晋商商会的几位晋商大为惮惧,是故就开始出工不出力,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躺平姿态。 当然晋商敢于如此妄为,也是和打通了齐郡王的关节有关。 这段时间,晋商也没有闲着,与前来押送军粮过来的齐郡王陈澄这几天打的火热,颇让林如海投鼠忌器。 齐郡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胖乎乎脸庞挤出的绿豆小眼中,眸光投向林如海。 这位林侍郎也是贾珩小儿一党。 小儿在大同初战告捷之后,宣化方面又胜一场,可以想见,父皇对他愈发宠信了。 林如海沉声道:「粮秣丶果蔬丶鱼肉丶草料都要向宣大的军卒及时供应,最近除粮米外,其他皆有不及。」 驻扎在宣大两地的军兵高达二三十万,每日靡费粮秣丶果蔬丶鱼肉不可胜计,而这些都要通过太原府城的官府转运。 是故,皇太极袭取平安州(朔州),直抵太原,截断宣大两镇兵马粮道,伺敌大溃的计策并无错漏。 如果不是遇上贾珩,大抵会和辽东之战丶雪夜下蔡州的战例一般名载战史。 但,如果只是如果。 林如海面色澹漠说着,转眸,目光咄咄地看向介休曹家家主曹胜,问道:「曹家主怎麽看?」 曹胜苦着一张脸,说道:「林大人,整个山西的米粮果疏都被官府徵购空了,我们实在筹措不及,从其他地方购置,尚需时间。」 侯家家主侯杰,灰白眉毛下凹陷的眼窝中浑浊褪去,精芒闪烁,喟叹道:「林大人,朝廷与女真对峙已久,消耗的米粮有着不少,居庸关那边儿又进了鞑子,想要从整个北方购粮都不容易,如果是从巴蜀丶湖广丶江南购置粮秣,这些还不如朝廷派粮车转运。」 因为粮米是以未曾涨价的八折购置,故而没有利润可赚取,八大晋商原本就对购买米粮之事供应大军不怎麽积极。 前不久亢以升之子亢泽兴在宣化被捕,亢家以及乔家牵连到勾结东虏一事被查办,整个晋商都在为之惊惧莫名。 当然如果没有齐郡王撑腰,剩下六家晋商也不敢「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操作,但搭上齐郡王陈澄这条线的晋商,又有了莫名的底气。????6???????Ж.?????????? 林如海目光逡巡过一众商贾的面容,疾言厉色道:「朝廷兵事紧要,如是因粮秣供应不继,朝廷问罪下来,尔等有几颗脑袋?」 此言一出,厅堂中原本喧闹的气氛,勐然陷入僵持之中。 渠家家主渠宗廉,看向那林如海,说道:「林大人,我们原本也是本本分分的商贾,可担不起这麽大的干系。」 这时,太谷孔家家主说道:「林大人,朝廷从户部转运粮秣,也用不了多少工夫罢,这齐王爷也在这里,户部仓场不是刚刚运了八十万石粮秣。」 因为是孔家后人,与山东曲阜的衍圣公也有一些亲缘联络,故而在文臣出身的林如海面前并无怯惧。 林如海目光掠向在场几位商贾,说道:「朝廷转运粮秣,自有章程安排。」 其实,也可以查抄亢家,但没有贾珩从大同传来命令,亢以升虽被锦衣府派人下狱讯问,但并未查封丶没收亢家的财货米粮。 贾珩倒不是忘了此事,而是缺一个发作的契机,不想吃相太难看,而且一下子逼反八大晋商,或者说因为后方之事影响了前线打仗。 而此刻的平安州大捷还未传至太原府城,如果传至此地,不管是晋商还是齐王,都要闻风惊惧,也不会有今晚这一出。 齐郡王陈澄笑了笑,说道:「林大人息怒,现在的粮秣缺口不是还不大,再让他们想想办法嘛,户部这不是刚刚从神京调度了一批?再说大同那边儿也没有打仗,消耗也没有那般厉害。」 林如海道:「当初议定之事,岂可变卦?」 从神京转运粮秣,迢迢路途上消耗甚巨,不如就地购买米粮,而且还有一些果蔬丶瓜果也不易远途运输。 陈澄乾笑一声,说道:「林大人,小王虽不通政事,但也知晓筹措粮秣,不可操之过急。」 见厅堂中的谈话气氛僵硬,布政使罗景文打了一个圆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低声说道:「林大人,藩司以及府衙诸衙门尚能凑一凑,不会贻误大军粮秣供应的。」 巡抚顾秉和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朝廷已从神京转运,但大军拖不得,林大人,我看不如这样,他们几家商会能徵集多少是多少。」 林如海面色沉静,目中却没有多少欢喜之色。 其实还是他虽领着督办军粮的差事,但因为未加殿阁大学士头衔,故而才被彼等怠慢轻视。 忽而这时,城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向着整个太原府城扩散,自也渐渐传导至城中厅堂。 而正在议事的一众官员,面色就是微怔。 林如海皱了皱眉,问道:「怎麽回事儿?」 这时,一个小吏跌跌撞撞地进入厅堂,面带喜色说道:「林大人,外间传来报信的锦衣府卫,说平虏大将军在平安州取得大捷,歼敌近万,虏酋授首,报捷的信使已经往神京去了。」 此言一出,厅堂之内的晋商脸色霍然而变。 平安州大捷?虏酋授首? 一众晋商面面相觑,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Sнǘ?.??oM??? 巡抚顾秉和脸色也倏然而变,暗道,好一个永宁侯,当真是能征擅战。 忽而心头微动,将目光投向列坐的晋商,目光捕捉到那脸上的一丝的错愕,心头冷笑,只怕要不了太久,这些商贾都要为那位永宁侯拿来祭旗。 这就是官场老油条,乔家和亢家的被查,已经嗅到了凛冬将至的气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个商贾富可敌国,在朝廷眼中就是原罪。 而布政使罗景文同样面色惊讶,不由看了一眼齐郡王陈澄。 齐郡王陈澄胖乎乎的白皙脸蛋儿之上惊异之色密布,喃喃道:「怎麽回事儿?奴酋怎麽会前往平安州?」 歼敌近万,奴酋授首?这……这小儿经此一战,何人能制? 身后的长史窦荣,面色则是现出一抹凝重。 前几天他就劝过王爷,晋商随时有扬州盐商的前车之鉴,但王爷仍接触着这些商贾。 林如海怔了片刻,心头也生出一股振奋,面颊现出两片潮红。 作为贾珩的岳丈,自是荣辱一体。 事实上,如果说林如海没有因自家女儿做小而感到委屈,那也不可能。 不过是贾珩以少年武侯丶军机大臣的权势,再加过继林家承嗣的说法,给压制下来。 而且黛玉与贾珩那天手挽着手,一副情侣亲密无间的样子,林如海也只能默认既成事实。 但贾珩的功业威名越大,那种自家女儿嫁给有妻之夫,受人指指点点的异样就会越少。 奴酋授首,这是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功,留名史册,女儿与这样的当世英雄喜结连理,再加上子嗣继承林家香火,这就是妥妥的佳话。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双标,天家娶小老婆,那是征鸾凤之瑞的荣耀,而对士大夫而言,自家女儿给人当小老婆,哪怕是同为进士,无疑是一种耻辱。 林如海抚平着荡漾的心绪,思量了下,说道:「许是奴酋以为我平安州无防备,直逼太原,打算截断我粮道。」 ', ' ')(' 平安州古称朔州丶马邑,本来就是兵家必争的军事重地,进入晋中大地的门户。 就在这时,一个府卫进入厅堂,躬身抱拳道:「诸位大人,锦衣府的人来了。」 在场中人脸色倏变,都转而看向林如海,心头暗道,锦衣府的人过来做什麽? 林如海面色微顿,唤道:「去将人请过来。」 不多大一会儿,大批锦衣府卫簇拥着一个飞鱼服的青年,正是亲军锦衣指挥佥事曲朗,朝着林如海抱拳说道:「林大人,在下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曲朗。」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曲指挥这是从何地而来?」 「宣化。」曲朗道。 「经过对亢以升之子亢泽兴以及乔家中人的讯问,两家之人招供,亢家近些年向草原走私贩运各种违禁铁器,牟取非法之利,而太谷曹家,榆次常家丶介休候家丶祁县渠家丶临汾亢家丶介休范家和太谷孔家,也多与女真暗通款曲,罪证确凿,锦衣府皆要一体拿问。」曲朗剑眉之下,目光冷冷地掠向在场几个身穿员外服的晋商。 曹胜丶渠宗廉丶常谌:「……」 布政使罗景文与蒋彦等人,脸上惊色迭起。 这是要对晋商一锅端? 陈澄脸色则不太好看,心头惊惧,正要站起来说话,却为身后的王府长史冯慈拉了拉衣裳。 锦衣府既然敢抓人,想来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如果再和那贾珩小儿冲突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 曲朗也不多言,道:「拿下他们。」 身后的锦衣缇骑应命一声,然后向着穿着员外服的一众晋商扑去。 …… …… 话分两头,就在锦衣府派出府卫前往太原城丶大同城,调查晋商的里通敌国一事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蓟镇。 此刻,女真大批军兵向着青龙关而去,代善的儿子阿达礼断后,其人是硕托的儿子,而硕托就是与张尚一同被扣押汉土的使者。 女真多罗郡王阿达礼一袭红色泡钉甲,头上披着孝服,其人手中握着一根缰绳,骑在骏马上,另外手中握着一柄弯如弧月的马刀,额头和脸颊已见着薄薄的一层汗。 此刻已经是三月的艳阳天,草丛茵茵,目光远眺,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上,数里不见一个人影。 阿达礼拨动缰绳,冷声说道:「走,看来汉狗是不敢追了。」 一个女真参领道:「王爷,汉人哪次敢出塞追击?他们都是一群胆小的老鼠,只敢缩在乌龟壳一样的城池中。」 阿达礼一脸傲然之色,说道:「走!」 然而就在这时,「哒哒……」 伴随着马蹄声繁乱声响起,廖阔的草原中现出一道骑军洪流,旗帜如林,为首打着一面红绣的「汉」字旗。 阿达礼以及在场众将面色微变,目光凝视着那滚滚而来的铁骑洪流。 「这些汉狗还真敢追出来?」阿达礼先是面色愣怔一下,旋即,冷笑说道:「诸军听令,击溃他们,一雪平安州大耻!」 此刻,骑在马上的女真精骑齐齐呼喝一声,身穿白色孝服,头上系着孝带的骑军,如洪流一般向着远处的汉军冲杀而去。 一柄柄马刀在日光照耀下,明晃晃,刺人眼眸。 而阿达礼断后的不过是两千女真精骑,以及科尔沁蒙古随军出征的一千兵马,犹如一柄锐利无匹的利刃向着追击而来的兵马插去。 气势如虹,无坚不摧。 此刻,曹变蛟骑在一批枣红色骏马上,手里挽着一根缰绳,身后左右两翼都是北平都司和河北保定的骑军,大约有着六千骑,分作三队。 而这时,见着远处一队红甲孝衣的骑军浩浩荡荡而来,曹变蛟身旁随行的军校都有些躁动不安,脸上多是见着疑惧之色。 哪怕手下的兵马,看起来在数量上比女真要多一些。 如果是京营,早已对女真的铁骑祛魅,而曹变蛟手下的河北兵马,还未完成对女真战无不胜印象的摆脱。 曹变蛟手下原本常领的有一千骑,平常多有操练,此刻高声说道:「弟兄们,大将军在平安州大胜,女真今已惶惶如丧家之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在此时!」 说着,举起长枪,大喊一声,说道:「杀!」 身后的骑军也在这一刻喊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一时间气势不输浩浩荡荡奔袭而来的女真骑军。 此刻,如果从天穹高空向下望去,可见陈汉官军如「人」字形的失阵,向着女真大批精骑马队穿凿而去。 「轰……」 伴随着军阵相撞,双方的兵马如两股潮汐勐烈地碰撞在一起。 兵器相撞发出的「铛铛」声,以及声声利刃入肉的闷哼,在这一刻恍若交响乐般繁乱。 阿达礼一眼瞧见那骑在马上擎着一杆长枪,纵横穿凿的曹变蛟,面色冷傲几分,提起手中的长刀向着曹变蛟砍杀而去。 曹变蛟手中长枪急刺,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向着阿达礼脖颈刺去。 阿达礼心头一凛,长刀格挡,「叮」的一声,清越的声响在战场上格外具有穿透力。 两人甫一交手,都觉得对方武力不在自己之下。 曹变蛟冷哼一声,掌中长枪宛如狂风骤雨,陡进如风,向着阿达礼胸口急刺。 一个使着长枪,一个用着短刀,刀枪相交,短兵刃明显就吃了亏。 这时,阿达礼身边的亲卫马弁,见阿达礼在马上落了下风,就有两个向着面容凶戾地向着曹变蛟冲去。 然而「噗呲」几声,两人在马上顿了下,胸口和脖颈都已见着一个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淌。 曹变蛟与阿达礼厮杀着,长枪如龙,围着阿达礼身上几处要害缠杀不停,阿达礼心头一紧,想要驱马向着远处奔离。 因为骑军往来冲锋,无疑是显得快若闪电,电光火石,来回穿凿厮杀。 此刻,大批汉军已与女真精骑厮杀在一起,汉军的兵力在女真两倍,此刻双方厮杀在一起,鲜血淋漓,伤亡不少。 曹变蛟穷追不舍,与阿达礼战至一处。 就这般来回穿凿。 及至过晌时分,女真兵马在阿达礼的率领下死战不退,但终究是人少,兵线渐乱。 而阿达礼再次与曹变蛟持枪接近交手,也不过大约十几个回合,身旁亲兵渐少的阿达礼,手持已见着豁口的马刀正要逃遁,忽觉脑后恶风不善,继而后心一痛,长枪穿胸而过。 「噗通!」 尸身从马上栽倒于地,曹变蛟策马俯身之间,割下阿达礼的头颅。 馀下骑军见势不妙,在一位女真副都统的率领下,急奔青龙关逃窜。 而曹变蛟一边吩咐着副将去追击,一边归拢了骑军,抬眸看向天色,见不知何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垂落在廖阔大地上。 此战官军也有不少伤亡,人无饱食,马力困乏,几乎再无追击之能。 曹变蛟吩咐着兵马向北平城的李瓒报捷,同时派人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