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通风报信(1 / 1)

(' 大明宫,午后时分 崇平帝刚刚小憩了一阵,用着金盆洗着脸,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一旁的戴权说道:「陛下,贾子玉递了牌子进宫。Google搜索」 崇平帝闻言,面带笑意,说道:「宣他进来。」 戴权点了点头,默默转身去了。 而后不久,领着贾珩进入殿中。 贾珩拱手道:「臣见过圣上。」 「听戴权说,此次出城剿寇,你都准备妥当了?」崇平帝笑着问道。 贾珩道:「圣上,已有了一些筹备,事前就调了锦衣府协助,给予军情支持。」 崇平帝翻看着奏疏,说道:「锦衣府擅集军情,先前在东城一事上初见其利,用兵首重军情,用以间计,得乎兵法之要,你先前往辽东派密谍探事,亦是如此。」 贾珩闻言,怔了下,拱手请罪道:「当初,臣听说勘闻丶察知辽东的蓝千户,被迁调往江西府任事,臣以为实是可惜,就将其从江西府调回,而后因东城之事牵绊手脚,忘了和锦衣府两位同知商议,实是罪过。 崇平帝笑道:「彼时你提调锦衣,何过之有?另外,朕已申斥过锦衣府陆敬尧,这些年对东虏细情勘查不备,孙子兵法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不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然不知彼情,何谈庙算而胜?!」 说到最后,崇平帝面上笑意敛去,声音已带着严厉,自是训斥陆敬尧丶仇良二人。 贾珩道:「圣上圣明。」 暗道,天子最近没少读兵书,又是用以间计,又是庙战而胜。 其实密谍探事,天子手下明显还潜藏着一支更为隐秘丶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内缉事厂的厂卫。 崇平帝道:「你只管任事,锦衣府这次也随你出征,你先前常言攘外必先安内,朕以为可谓至理,先将三辅之地的贼寇清剿一空,兵部那边儿也行文地方清剿贼寇,对三辅之地,朕不催你,朕近日读史,发现多少君王用兵操切,急于求成,催促进兵,以成大败,年前不管功成与否,都别忘了回京过年。」 贾珩闻言,身躯一震,面带感激道:「臣谨遵圣谕,臣以为如今贼寇肆虐,在于赋税沉重,蠲除苛捐杂税,予民以休养生息,才是治本之策。」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苛政勐于虎也。」 贾珩面色适时现出敬佩之色,拱手说道:「圣上圣明。」 一位帝王能说出苛政勐于虎也,这已有明君之相,虽仅仅是引用圣人之言,但这份统治阶级的自觉性,也是足以称道的。 起码没有在「何不食肉糜」以及醉生梦死中走向灭亡。 见着贾珩的敬佩神情,崇平帝道:「民生艰难,朕又何尝不知,山东已免了两年的赋税,还有河南等地也免了今年的秋粮,可近年来,水旱不收,山东地方就食于京的灾民源源不断,想来是贪官污吏于地方盘剥太烈了,明年就需大力整顿吏治。」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拜道:「圣上烛照万里,直指关枢,微臣佩服。」 崇平帝面上却无自得之色,而是道:「知其弊不难,关要在于如何除弊兴利,这还要你我君臣上下一心,因弊施策才是。」 贾珩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道:「臣近日阅览邸报,扬州盐院上了奏疏,似是要革盐法之弊?」 崇平帝笑道:「此事正要和你言说,林如海提议复明时开中法,严核盐引发放,以为边关输粮,此事,杨阁老丶韩阁老皆大为赞同。」 开中法自明洪武时立,促进了商屯的繁荣以及晋商的崛起,但明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琪改为纳银运司之后,此法渐废,而徽商重又把持盐利。 前些时日,楚王就是拿着户部拨付的银子,购粮输边。 贾珩道:「圣上,臣以为,如何改革盐法先不论,但凡整顿盐务,牵扯利益甚广,盐场监押之盐丁丶盐道稽查之官吏丶扬州客居之盐商,上上下下因盐食利,藤藤蔓蔓,彼此勾连,彼等之利受损,岂会善罢甘休?微臣以为,当防备彼等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做事之前就要充分预估到事情的困难,对于那些阻事者,就要提前预判他们,拿住防敌人一样的警惕提防他们,但有异动,一举铲除! 拿出不是为了整顿盐务,而是借着整顿盐务,为了抄家取财的钓鱼心思来,整顿盐务的事,反而大概率能成。 崇平帝闻言,面色铁青,惊异道:「你是说他们会……」 「臣以为不得不防,或可拣选锦衣卫士,暗入扬州,以护佑林御史周全。」贾珩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崇平帝沉吟了下,面色凝重,看向戴权,冷声道:「你从内卫拣选人手,派往扬州盯着。」 而后看向贾珩,温声道:「子玉,林如海是你家姻亲,你这边儿也从锦衣府中调人,这样两路人马,可保万无一失。」 贾珩拱手道:「多谢圣上。」 不管盐务是否整顿成功,但起码林如海的安全不成问题了。 崇平帝道:「子玉,你对革盐法之利怎麽看?」 贾珩沉吟道:「臣以为关键在于减少经销环节,经销环节愈多,上下因此获利者愈多,而这些利银,本该为朝廷所得,如能行专卖之法,调控盐价,降普惠于民,也未尝不是一桩善政,但又需提防官吏上下其手,懈怠其责。」 如果行政效能足够高,何须假盐商之手? 开盐业公司,官收丶官制丶官解丶官销,但又面临一个问题,官办衙门,一个是行政僵化之后的贪腐,一个是管理者难以分利,进取不足,效率低下。 倒也无需回避,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好逸恶劳。 就是朝中官员之言,一旦盐业专营,私盐泛滥,百姓可能连盐都吃不上了。 但陈汉如今,还不得不效彷刘汉搞盐铁专营,以解财政之难。 至于开中法,这会儿的晋商正往草原走私不亦乐乎。 果然崇平帝皱了皱眉,说道:「就怕彼时盐价上涨,百姓难以购买,最终私盐泛滥,况朝野庙堂,多有不与民争利之论。」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臣以为,就算不至官办官销,也当遏制大盐商,打击不法,以纾财计之困。」 将销盐之事包给盐商,搞区域代理,自是节约了管理成本,提高了效率,省心省力。 然而,再次肥了头脑灵活的中介丶渠道,以及整个链条的上下游。 或许极大促进了社会活力,激励更多的人创造财富,社会总财富得以增加。 但副作用自是人之能力有高下丶贫富差距迅速拉大,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矛盾尖锐不可调和。 然后再次走向,混合所有?四马分肥? 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 当然,革新本来就是在曲折往复中前进,并无万世不移之法,都是永远在路上,因为时移世变。 落在盐商身上,就是先富……养猪丶杀猪,怕就怕在,王朝统治者连杀猪的觉悟和担当都没有,那活该如前明一样灭亡。 杀猪不一定用暴力手段,税收调节之告缗令,司法狱讼之打黑,那些盐商在崛起的过程中,必定带着血债丶原罪,一查一个准。 「我若整顿盐务,多半也是要从血债着手,或者直接掀桌子,顺昌逆亡,后者吃相略难看,易为时议所谤。」 占据经济实力的盐商,他们必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势必要谋求政治地位的跃迁,捐粟买官丶贿赂官吏丶谄媚权贵丶修建书院丶收买培养犬儒文人,以为舆论造势…… 说不得这会儿盐商已经闻风而动,入得神京大把撒银子了。 然后,统治精英阶层也非铁板一块,政治诉求不同,内部掣肘重重,间或再充斥一些人事斗争,你要动盐务,捅篓子了吧? ', ' ')(' 盐价飞涨,百姓吃不上盐,闹出民变了吧,赶紧把「位子」腾出来,我去收拾「烂摊子」! 「观史可以知兴替,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贾珩心思电转,将一些思绪压下,拱手说道:「想来,两位阁老应有通篇谋划,臣对盐务所知还少,倒是不好妄言了。」 先让那帮人干,干成了皆大欢喜,干不成,他再去收拾。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此事两位阁老正在商议,最近神京可能会有风波,你安心剿寇吧。」 贾珩拱手称是。 之后,崇平帝又是耳提面命几句,贾珩也是告辞离去,出了大明宫,向着宁国府而去。 京营,傍晚时分,果勇营一座青墙红瓦的营房之中,喧闹之声响起,几人围拢着一张酒桌,桌上菜肴丰盛,中间摆着一只烤好的鹿。 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居中而坐,都督佥事陆合丶夏牧一左一右陪伴而坐,两旁是参将单鸣,游击余正伦,五个人已是酒酣耳热,面红耳赤。 「老陆,老车,现在那贾珩提点果勇营去剿寇,我琢磨着不像是好路数,莫不是上面有意让他都督果勇营吧?」夏牧抱怨了一句,说道。 车铮皱了皱眉,举起了酒盅,烦闷说道:「他非公侯伯,以三等将军都督一军,资历不够。」 他投效到北静王爷那里,本来想谋这剿寇之功,以为晋阶之资,但现在却被这位少年权贵截胡。 「明天全营出征,我等到时候怎麽办?」夏牧忽而问道。 陆合冷笑一声,说道:「还能怎麽办?人家领着圣旨办差,我们哪敢不从!不过,用兵之时,就出工不出力,上次东城,从三河帮搜捡那麽多银子,一两可都没分给我们!」 车铮端起酒盅,皱眉道:「银子不银子的,这还是小事,只怕果勇营在册兵丁两万馀人,等明日全军出征,聚鼓点兵,一旦计核,我等从那儿给他变出两万人来?这才是要命的事,万一那小子较起真来,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问罪!」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夏牧和陆合二人脸色变幻。 九千多人的空额,就按每人月饷一两银子算,也有九千两,这里面大半都被执掌经历司的陆合以及掌管军纪的夏牧,前果勇营都督牛继宗分走,至于都督同知车铮,同样分润一份好处,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空额,喝兵血,京营十二团营,哪一个不是这样?否则,就单靠我等的俸禄,不吃空额,在神京城中如何立足?」游击将军余正伦,皱了皱眉,冷声说道。 单鸣默然了下,道:「有道是法不责众,那位贾云麾不会不知这个理儿,关要还是我等这次剿寇要济事才是,军务办得好,这些都是小节。」 车铮沉声道:「只怕人家不给咱们讲这个理儿。」 夏牧愤愤道:「是啊,人家当咱们是外人,先前去东城协助五城兵马司清剿三河帮,咱们也是出了大力的,这位贾云麾不地道,听说去翠华山,人人得了赏银,这三河帮一千多万两的财货,当初,搬运财货的兄弟眼睛都看直了,如果不是锦衣府的人盯着,非抢一把才甘休。」 陆合轻蔑一笑,说道:「老夏,人家和蔡权那小子沾亲带故,对他手下的人自是照顾!刚才一接调令,急冲冲地过去了,再说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这才多久,就升了游击,现在颇是抖起威风,对老子竟发号施令起来!」 陆合端起酒盅,喝了一口,脸颊两侧带着酒意薰染,说道:「要不,咱们从其他营里借点人手?」 车铮皱了皱眉,说道:「这主意按以往倒也可行,只是那蔡权也是京营中人,对我等细情知之甚深。」 夏牧眸光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明天给他闹个下不来?京营可是有三个月没发饷银了,下面兄弟一聒噪,他肯定收拾不住,一旦丢了脸,想要带兵,就没什麽威信可言了。」 此言一出,酒桌之上陷入片刻诡异的安静,众人心思各异。 游击将军余正伦,口中喷着酒气,面带凶狠,附和道:「夏大人这法子不错,一旦闹出哗变来,不管结果如何,这兵他都带不成了!」 单鸣皱眉道:「也不能真哗变,就是让兄弟闹一闹,不发饷银,就不开拔,这是显得他治军无能,再搞什麽点兵,就不好搞了。」 陆合点了点头,笑道:「就是这麽个理儿。」 众人都是附和点头。 陆合目光咄咄地看向一旁神情默然的车铮,问道:「老车,你觉得此策如何?」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车铮神色不变,笑了笑道:「我觉得,可以试试。」 夏牧一拍桌子,说道:「那就这麽定了!老陆,我们找一些不想出城奔波劳苦的,明日进行聒噪。」 陆合以及余正伦都是应着。 然而几人也无心喝酒,都是分头行动。 宁国府—— 夜幕低垂,书房之中,一灯如豆。 贾珩正自看着舆图以及曲朗呈送过来的簿册,据其上所载,果勇营在册兵丁两万二千人,然后八九千人不在营中,这样饷银都被车铮以及下方的高阶将校,以及围拢他们的千户丶副千户吃掉。 不远处,一身飞鱼服的曲朗,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曲千户,方才,你说那些人明日试图鼓动将校闹事?」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抬头问道。 曲朗道:「几个隐藏的探事,送来的紧急消息,他们似是要明日鼓噪军卒哗变,给大人一个难堪!」 贾珩面色幽幽,沉声道:「他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人,他们许是担心大人点兵时藉机发作。」曲朗面色凝重,拱手道:「大人,不若今晚就抢先一步抓捕。」 贾珩正要出言,忽地书房之外传来的婆子的声音,说道:「大爷,外间有个自称是果勇营的武官儿,来求见大爷,已迎入花厅招待着了。」 说着,那婆子进来,递上一张拜帖。 贾珩面色微顿,接过婆子递来的拜帖,垂眸看着上面的名刺,目光古怪了下。 「大人,这是?」 「车铮过来了,不知来意。」贾珩说着,脸色也有几分古怪,喃喃道:「别是过来报信的吧?你在这等着,我去见见。」 曲朗闻言,面色同样有几分古怪。 贾珩说着,出了书房,前往花厅。 只见都督同知车铮端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小几上,香茗动也未动,面色沉肃。 就在这时,随着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身形颀长丶腰悬宝剑的少年长身而入。 「下官见过贾大人。」这位果勇营都督同知即刻起身,拱手抱拳道。 贾珩道:「明日就兵出神京,车同知不在营中督事,怎麽有空到本官府上?」 车铮沉声道:「大人,下官有紧要之事要禀告于大人。」 贾珩诧异道:「哦?」 车铮道:「大人,营中有人明日点兵之时想要藉机生事,阻碍大人进剿贼寇。」 贾珩面色凝重,目光咄咄问道:「此事怎麽说?」 车铮就是将夏丶陆二人筹划明日以军卒「哗变」闹事的细情说了,而后面色愤愤,似是义愤填膺,沉声道:「前都督在时,将校腐化,军纪废弛,吃空额丶喝兵血,蔚然成风,几不能制,陆丶夏二佥事,更是一意逢迎牛都督,下官独木难支,屡受同僚排挤,也只能与彼等虚以委蛇,如今不料彼等竟胆大如斯,为一己之私利,置军机于不顾,裹挟军卒作乱,下官累受皇恩,岂能与其同流合污?」 【请记住我们的域名 ,如果喜欢本站请分享到Facebook脸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