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劝探春(1 / 1)
(' 贾珩默然片刻,端起茶盅,一时想不通根底,索性也不再思忖。有些时候信息不全,胡乱猜测,说不得就与真相南辕北辙。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老身在内宅,对外面的事儿有时候也只听个一星半点儿,未必有你们这些外间小一辈儿的爷们儿清楚,等有空,你和宝玉他老子还有凤丫头她公公在一起坐坐,凤丫头她公公······虽有些事情做的不大敞亮,但说来说去,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在外人眼中,荣宁二府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一家人还是得和和睦睦才是呐。」 一些别扭,她也看得清楚,一方面是族中子弟,一方面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视若寇雠,总不是什麽好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所言不错,两府的确是同气连枝。」既是同气连枝,那贾赦这等祸根,以后就要寻机会铲除了。 贾母还以为贾珩听进去了,苍老面容上笑意不由愈是繁盛,说道:「我就说,珩哥儿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将来是个做大事的,珩哥儿,你也放心,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容旁人算计你了去。」 探春粉唇翕动,一双英媚丶清亮的明眸眨了眨,似要说些什麽,但也不知这等情况下,她这样的小辈儿该不该说。 贾珩看了一眼探春,笑道:「三妹妹似乎有话要说?」 探春一张白腻的脸颊瞬间就有些羞红,说道:「珩哥哥,是我一些拙见,我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应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一番话说得贾母面色变幻了下,说道:「是了,三姑娘这话说得是这个理儿。」暗道,无怪乎方才珩哥儿所言,探春是个见识不凡的。 贾珩笑了笑,拿起茶盅,却是抿了一口。 探春见着贾珩笑而不语,既是有些羞涩,也有些气沮,道:「珩哥哥,我这话可是有什麽不对吗?」 迎着少女那一双明媚目光注视,贾珩笑了笑,说道:「这话也没什麽不对,以三妹妹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却是不凡了呢,只是如果直面问题,刀刃向内丶刮骨疗毒,这与自相残杀,还是两回事儿,儒家所言,齐家也好,治国也罢,无不如此,不能为了上下一团和气,就对问题视而不见丶充耳不闻,那样只会病入膏肓,药石难救,平时,要防患未然,对那些不知检点的,还是要出出汗丶红红脸丶洗洗澡丶治治病的。」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不齐了,这时候就要喊喊看齐。贾母闻言,只觉似乎在说自己,却有红脸出汗之感。 探春也是垂眸思索着贾珩的话,说道:「珩哥哥说得是呢。」贾珩轻声道:「你年岁还小,以后可以慢慢看,慢慢学。」 等再过二年,探春大一些,其实就可以帮着料理着西府的家务了。 探春轻轻点了点头,芳心涌起一股自己都说不出的甜蜜和欣喜,浅笑说道:「多谢珩哥哥。」 贾母笑道:「珩哥儿,你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爽利的,你多提点提点她才是。」心头却是闪过一念,只是再好的女孩儿,将来都是要嫁出去呢。 贾珩道:「三妹妹聪颖过人,先前我还说,再历练历练,给我当个女佥书都足够了。」 贾母:「.……」 却是没有想到贾珩对探春的评价如此之高。 探春眉眼弯弯,明眸闪了闪,说道:「珩哥哥过誉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有空多往我府上走动走动,陪你嫂子说说话,也是可以的。你嫂子一天天在家也闷得慌,连个说话解闷儿的都没有。」 探春闻言,芳心一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二人的族兄妹关系,加之贾珩已经娶了秦可卿那般国色天香的媳妇儿,以及以往清冷方正的性子,贾母和鸳鸯也不会有什麽不好的联想。 同族兄妹,内心要多肮脏,才能想到那一层? 好比凤姐和贾蓉丶贾蔷,以及现在的贾珩,但没一个人觉得凤姐会不守妇道,就是贾琏这种偷鸡摸狗惯了,疑心生暗鬼的人,都要说一声「我媳妇儿冰清玉洁!」 如是黛玉,就要另当别论,或会认为贾珩是不是看上这麽个病若西子胜三分的小姑娘。 贾母笑了笑,说道:「可卿若是闷的慌儿,可到我府上来罢,我这边儿热闹,天天和唱大戏的一样。」 贾珩笑道:「这两天儿还好,尤嫂子和她两个妹妹,每天陪着抹骨牌,说话解闷儿。」 贾母:「.……」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细思不得要领。 贾珩道:「会芳园那边儿景色也不错,老太太还有几位姊妹若是闲暇了也可去游玩。」 当然,这话本真半假,算是贾珩的客套话罢。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好,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珩见天色也差不离儿,就温声说道:「老太太,不若就到这里罢,我也回去继续研读史料。」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去罢,只是不要熬得太晚了,鸳鸯··……」 探春笑着说道:「老祖宗,我去送送珩哥哥,有几个事想讨教珩哥哥呢。」贾母想了想,笑道:「你这丫头,行,去罢。」 「三妹妹等下送我到月亮门洞那就是了。」贾珩轻声说道。「嗯。」探春轻声说着。 而后,二人也不多言,出了暖阁,贾珩冲还在厅中说话的黛玉丶迎春丶惜春等人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提着灯笼,出了荣庆堂。 抄手游廊之上,二人并排行着,廊檐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晕下一圈圈橘黄色灯火光辉,着着淡红色衣裙的少女,显得娇小明丽。 穿过垂花门,入得回廊拐角。 「珩哥哥,那瓶药酒给林姐姐涂抹了。」探春清声道。 贾珩问道:「她还好吧?今个儿也是没想着,她身子骨儿竟那般弱,是我有失计较了,你与她在一块儿,让她注意调养身子罢。」 ', ' ')(' 探春轻声说道:「珩哥哥真关心林姐姐呢。」 贾珩道:「她过来投亲,寄居在我贾府,我为宁国之长,照看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探春明眸熠熠,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珩哥哥,上次环哥儿,还没谢过你,以后还要珩哥哥多费心。」 「三妹妹这话就外道儿了,环哥儿也是我贾族男儿,年岁愈大,却不成器,我也很是痛惜,若能使他有所进益,对族中也是一桩好事。」贾珩清声说着,道:「我对宝玉也是一样的。」 探春可能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和宝玉亲近,不和贾环亲近,另外一个是「嫌弃」生母赵姨娘,但这本身也和赵姨娘母子人嫌狗憎有关。 而且嫌弃,也未尝没有一种痛心感觉。 赵姨娘实在是不像样,在探春管家时,不顾体面和丫头对骂丶厮打。 所以,这种错综复杂的母女关系,他不是当事人,未经她人苦,也不好妄加指责什麽。 探春一时默然,轻声道:「珩哥哥自来是个光明磊落的,对宝二哥和环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以探春玲珑剔透的心思,自是听出了贾珩的一些弦外之音。 看着少女倏而黯然神伤的神色,贾珩同样默然了下,驻足看向探春,温声说道:「三妹妹心里的苦,我是知道的,亲近宝玉也没什麽的,宝玉比起环哥儿来·.……」说着,轻笑了下,顿住不言。 他总不能说这两兄弟半斤八两,背后说人,不是他的习惯,他都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怼! 探春闻言,娇躯轻颤,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委屈,鼻头一酸,泪珠盈睫,泫然欲泣道:「珩哥哥也觉得,我恨不得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探春却被对面少年的沉默弄得一颗芳心直往谷底沉去,只觉手脚冰凉,竟有种被潮水淹没丶喘不过气来的绝望,玉容渐渐苍白,将一双英气丶明媚的大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贾珩,少顷,轻声道: 「珩哥哥,我若是这麽想过,管叫我··……」 贾珩近前几步,拉住探春的藕臂,轻轻往往怀中一带,皱眉道:「好好的,赌咒发誓做什麽?」 「珩哥哥,我······」被贾珩拉入怀中,呼吸相闻,探春心头剧震,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定定看着少年。 「我都知道的,方才沉默,只是觉得你对这个事情太看重了,实在没有必要,我若是那般看你,我也不会说这些年苦了你了。」贾珩目光温和地看着探春,笑了笑,轻声说道:「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虽跟着二太太一起长大,但心底也藏着环哥儿他们娘俩儿,否则,真要心无挂碍,直接当没看见就是了,正因为心头记挂着,才觉得难受丶委屈,毕竟他们······也不是省心的,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抵是这麽个心思吧。」 探春闻言,睁大了眼睛,粉唇轻颤着,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将头埋在贾珩的怀里,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见状,默然了下,也只好搂住探春的肩头,轻轻拍着后背宽慰,缓缓道:「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吧?你若是男儿身,或能立一方事业来,那时,也自有你的道理了。当然现在虽是女儿身,也没什麽的,你若自立自强,府里上上下下哪个敢小瞧了你?我知道你这些年没少受着委屈,所以那天,见姨娘那麽说,也有些听不下去。」 这麽一想,突然想起他的一方手帕,似乎还在探春手上。 探春闻言,也是想起那天眼前少年给她递手帕的场景,芳心更是感动莫名,「呜说着,双手已环住贾珩的腰肢,将螓首埋在贾珩怀里嘤嘤哭泣着。 只觉天地之间,似有那温暖丶赤热的胸膛,才是避风港湾。 「好了,好了,也是大姑娘了,还学小孩子哭鼻子。」贾珩轻轻抚过探春的秀发,鼻翼间也浮起一抹淡淡的香气,并没有什麽心猿意马。 过了一小会儿,贾珩宽慰说道:「好了,别哭,衣服都快让你濡湿了。」 探春闻言,芳心一跳,也是止了啜泣,抬起一张梨花带雨脸蛋儿,看着前襟濡湿的一片印记,又羞又急,一张俏脸红若胭脂,嗫嚅道:「珩哥哥·.·……」 贾珩道:「没事的,你也擦擦眼泪吧。」 探春「嗯」了一声,松开贾珩,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方才她一时情切··.……· 不过也没什麽吧,这是珩哥哥呢。 贾珩从探春手里接过灯笼,朗声道:「还说环哥儿的事儿吧,等学堂落成,就送他去那里读书丶习武,得良师益友陪伴,性情总会慢慢改易,实则,不管是他还是宝玉,长于妇人之手,一个举止瑟缩,一个毫无担当,终究都不是长久之计。」 担心小姑娘因为方才一事心生羞意,贾珩说这话时,只好端容敛色,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事实上效果好得出奇,探春虽心头有些羞涩,但面色如常,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轻声道:「你也别胡思乱想的,不管是自己的想法,还是旁人的看法,都不要太纠结丶在意,方才在老太太屋里你也听着了,嫡庶之分,真有那般重要?若自己不成器,别说是哪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这个世道儿,也寸步难行!」 有些话不好说得太透,但想来以探春的聪慧,应能明白其中之意。 本身担心别人如何看她,就说明嫡庶之分在探春心头还是有影儿的,虽不至如贾环那样恨不得是从王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也未必不为出身感到自卑。 这并不冲突,人的心理活动本身就很复杂。 探春螓首点了点,柔声道:「珩哥哥,我记下了。」珩哥哥和她一样,也是旁支呢。 贾珩说着,就到了月亮门洞,顿住了步子,看向探春,温声道:「好了,回去罢46 0 探春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年提着灯笼离去,一直看不到灯火人影,才收回眺望的目光,凉风吹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