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浑水(四)(2 / 2)

阮卞不懂亦不想去试图理解阮夙的用意,他道:“父亲的苦心乃立于旁人痛苦之上,这些孩子何其无辜,这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儿实在是不解,如今倒真想问个明白。”

阮夙蓦然看了过来,目光阴冷凌厉,阮卞吓了一跳,只见阮夙起身走到阮卞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耳光:“父子同心乃人间常理,你若只是不明白倒也罢了,如今反倒还要来教训我?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儿子不敢。”阮卞跪道,“只是敢问父亲究竟在做什么?”

阮夙冷漠道:“如今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需看着,日后我自会一一传授于你。”

阮卞心中甚悲,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双手沾满他人鲜血的样子,他摇头,生平头一回忤逆阮夙道:“父亲所行之事,儿不屑一顾,还望父亲及早回头。”

这话直叫阮夙心头火起,他一怒之下又给了阮卞一耳光,将他踹出了密室。

“滚。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不屑一顾,正好阮家也不指望你。”

阮夫人见儿子被丈夫如此对待,不禁哭了起来。

阮卞那时才明白在父亲心目中,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不管是少时刻苦读书,还是父亲置阮家不顾外出的几年,他在老管家和母亲的协同下料理妥善阮家事务,在父亲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阮夫人在阮夙跟前说话分量轻,只好转而安抚阮卞不要再同阮夙顶撞以免伤父子和气,尽管阮卞当时内心是落寞的,伤愈后他还是执意劝阻阮夙,阮卞无法对父亲越陷越深的所为视而不见,后果可想而知,父子关系愈发恶劣。

阮卞动过报官的念头,然并未过多久,阮夙竟像变了个人,他不再成日待在密室里足不出户,而是看似回到从前正常无比的日子,他重新接掌族中事务,依旧是阮家家主。

阮卞以为是自己苦心劝阻有效,心中甚慰,然而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家在阮夙回到“正常”后短短一年之中不仅府邸比原先扩建两倍,家下人也可见地多了起来,阮夙还纳了几个年轻美妾,与瀛州不少望族权贵皆有往来。

然而诡异的是,阮家除了阮夙之外无人知晓这其中的缘故,就连阮卞也毫不知情,但阮卞目睹过父亲拿孩童行恶,何况当日他劝父亲时,阮夙并无悔意反而痛斥了他一顿,阮卞猜测也许父亲从未放弃那些事,换言之,阮家骤然崛起正因如此,只是一想到阮家的风光背后是用无数条孩童的性命换来的,他便感到膈应和强烈不安。

阮卞见阮夙从外头回来,自从阮夙出密室后,性格似乎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从前阮夙愁眉不展看起来郁郁寡欢,除了阮家对世事都是无关紧要的模样,外人冷嘲热讽也置之不理一贯忍耐,如今却是居于上位的沉默寡言不容忤逆。

“父亲。”阮卞开口问安。

在阮夙看来,阮卞已经许久未曾旧事重提故而以为他是想通了,父子关系稍有好转,不料阮卞下一句便问道:“父亲仍然要执迷不悟吗?”

阮夙脸色微变,他对儿子的一次又一次的抗拒已经极为不满,若不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已另择其人了。

“执迷不悟?”阮夙冷冷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如今之所以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都是我给你的,不仅是你,阮家所有人过得好都是我给的,枉你还能说出毫无良心的话。”

这话直戳阮卞心肺,阮夙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可这不意味着他能对此问心无愧。

眼下阮卞也被逼得无可奈何,他道:“父亲难道便不怕我去报官吗?”

阮夙太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他叹息道:“你若真想报官在你闯进密室那日便去报了,卞儿,我为阮家费尽心血,你应该多多体谅我才是,不想你竟如此不通我之心意,还要威胁着去报官。”

阮卞哑口无言,阮夙看了他一眼就此离去。

那日之后,阮卞表面上不闻不问,但他知道阮夙变本加厉,然而如今阮卞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处理那些尸体的,不管如何自己都无能为力,而阮夙那句自己过得好都是他给的更是让阮卞无地自容,阮卞的心便在这种情形之下日日受着煎熬。

直到一日阮卞陪母亲去寺庙上香,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和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老和尚拉住阮卞,开口便问阮卞是不是阮夙的儿子,原来此人便是当年给阮夙所谓花种的人,如今不知怎地出了家,他请阮卞到禅房,讲起当年他将“长生隐”虫卵转赠给阮夙的事。

老和尚道:“说来惭愧,我本是无心,谁知徵安他竟然真能研制出来。”

阮卞不解问道:“您所说的到底是何物?这些年我父亲为了那东西走火入魔,任谁劝说也无用。”

“施主可曾听说过“长生隐”,乃一种尤为名贵的香料,自外域流入价比黄金,加之外域传说,因此深受达官贵人喜爱,从前连天子都用过,他们认为长久使用此香便可长生不老,只可惜早已断了源头。”老和尚解释道,“没想到徵安竟能将其复原,我听闻此香如今又重现于世,便想到是徵安所为。”

“仅是香料?”阮卞疑惑,他总觉得不妥,那些孩童尸骨历历在目,父亲难道就只是为了制成香料?只凭这香便能让阮家声名鹊起?

老和尚道:“施主,这香之所以名贵,正是因为其来源稀罕,何况有个长生的名头,至于如何制香我就不清楚了。”

阮卞问道:“此物是何源头?”

老和尚说道:“一种生于凃奴古地的毒虫,喜食精血剧毒无比,因传说有人吞下此虫后长生不老而得名。”

阮卞皱眉,既是剧毒,为何父亲长久接触都安然无恙?莫非是因为用人尸炼香吗?他此刻不愿多想,转而问:“那你为何会将“长生隐”送给我父亲?”

老和尚道:“当年我一友人被抄家,他将一些贵重之物提前尽数存于我家,后来他逃亡时得了疫症死了,东西便没了主,我将它们卖了换了不少钱,唯独那物买主不要,我只好自己留着。我见你父亲成日郁郁寡欢便想拿此物分散他的注意,因为此物根本不可能开花,想着他知道被我骗了定会扔掉,倒也相安无事,我又何尝想到徵安会为此执着多年。

我得知这些也是因为当时送给你父亲时遗落了一粒,我又将它送给旁人,我也忘了这事,结果有一日有人找上门问我从何得来此物,我怕人笑话于是谎说不记得,结果第二日出门便被人打晕绑走,我见到一个神秘人,正是他告诉我的,他问我从哪得来的,有没有给过旁人,我心知不妙就没说,他将我毒打了一顿,我逃出来后藏身到寺庙里,辗转数年方回到故地,才有机会同你说这些的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和尚的话令阮卞重新看待父亲这些年的举动,他这时才知让父亲疯魔多年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原来不过是一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香料,长生之谈也只有那些贪恋权势富贵的人会相信,并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此外令阮卞更为不安的是,眼下父亲似乎已经掌握如何炼制“长生隐”,阮家如今显赫一时,只要有心人刻意打听必然会知道父亲与“长生隐”关联密切,得知父亲拥有这种传说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东西,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岂会不生异心?

这无疑也是在提醒阮卞,“长生隐”必会引来诸多祸患,因为暗中觊觎“长生隐”的人不会少,好比那绑走老和尚的神秘人,甚至于倘若被朝廷知道,那真是要大祸临头。

阮卞回到府中,他向下人问起阮夙去处,下人回道老爷在西院,一年前阮夙在偏僻的西院往地下挖了一整个暗间,阮卞从未踏足过。

令阮卞不解的是,母亲曾将西院分给阮夙新纳的姨娘居住,而父亲也未挪动暗间,难道便不怕她知道这个秘密?

阮卞让人送阮夫人回屋休息,自己往西院去,走到门口只听里头传来贺喜声:“恭喜老爷,四奶奶已有两月身孕了。”

“真的?”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位姨娘,阮夙倒是冷静许多,只是嘱咐下人小心伺候。

阮卞也无甚波动,且不说这孩子生下来比他还小二十多岁,嫡庶有别,他自然不必吃心,只是阮夙接下来的话才叫他寒心:“希望这孩子能够乖巧懂事,千万别像阮卞那样,总是忤逆于我。”

阮卞本还想进去恭贺两句,但阮夙这句生生打住了他的脚步,他转身离开了。

四姨娘还道:“怎么会,老爷,这孩子以后必定十分听您的话。”

阮卞回到住处,阮夫人关心他发生何事,脸色如此不好,阮卞盯着母亲良久才道:“娘,若是有一日父亲将我赶出阮家,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夫人又惊又伤:“卞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父亲只是一时生气罢了,毕竟是亲生父子,况且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呢?”

“现在不是了。”阮卞淡淡道。

阮夫人不解,阮卞解释道:“四姨娘怀有身孕了。”

阮夫人短暂失神,过后道:“就算她有了身孕,也未知男女,便是男孩也越不过你,听娘的话别胡想了。”

阮卞没再说什么,扶着阮夫人回屋去了。

几日后,几名官吏突然登门,言道是太守派他们来调查一些事。

阮夙一脸平静,还吩咐管家看茶,阮卞坐在一旁,心里隐约猜到官吏所来为何。

一名官吏率先问道:“阮先生,想必您也听闻近日城中数名孩童无端失踪之事,且有渔民从白湖里捞出两具孩童尸骸,在下还听说有人看见此前阮先生曾将一些流落街头的孤儿带回府中,此二事发生不免巧合,故太守特地遣我等前来询问,敢问阮先生,那些孩子现在何处?”

阮夙先是看了眼阮卞,见他不语,随后答道:“官差大人有所不知,阮某将他们带回家中不过是出于好心,可怜他们无家可归,家父在世时也常乐善好施,我也深受家父影响,失踪一说真是冤枉阮某了,他们此刻都在府上,大人要我把他们一一叫来见过吗?”

“如此正好,大家见过若确是平安无恙,我们也好向太守汇报。”官吏道,“有劳阮先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夙随即便让管家把那些孩子都带过来。

不一会儿,数十个仆童被管家带了来,官吏上前查看,他们身上并无伤痕,问他们问题,那些仆童都说是自愿留下的,这些孩子阮卞素日里也见过,阮夙倒的确没把他们如何,至于他们是否真的都是阮夙带回府中的并不十分清楚。

阮卞始终忘不掉他第一次闯入密室时看到的场景,即便父亲如今不再做那些事,可从前的罪恶并不会被抹去。

官吏问道:“阮先生,您带回来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阮夙颔首:“当然,官差大人若不相信,大可以亲自去搜查,阮某绝不阻拦,城中孩童失踪一事我也深感不安,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拿阮某作掩饰嫁祸于我,好让阮某当这个替死鬼,还望太守明察。”

阮卞以为官吏会真去搜查,心中有几分忐忑,结果官吏客套几句很快便离开,阮卞松了口气但又有些不是滋味,只见阮夙挥了挥手,管家便将仆童们带下去了。

“父亲。”阮卞起身道,“父亲应当知道世上本没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之物,父亲依靠虚无缥缈的传言所换来的辉煌也终有一日会消散。”

阮卞这回说话的语气已不如先前那般愤慨,平淡的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阮夙不在意阮卞如何知道“长生隐”的存在,对阮卞的话也不入心,他只是问道:“方才官差来时,你大可以向他们告发你的父亲,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报官吗,为何又不敢呢?”

阮卞道:“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根结底,卞儿,是你太过优柔寡断了,若是没有那个能力,何必怀揣那个心思,安安分分按照我为你铺好的路走,倒还叫我放心些。”阮夙起身淡淡道,“你若还想不明白就去祠堂跪着吧,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来。”,说完他便走了,留下阮卞一个人。

傍晚时,阮夫人悄悄到祠堂给阮卞送饭,哽咽劝道:“卞儿,你往后不要再在你父亲面前说那些话了,何苦把父子关系越弄越僵。”

阮卞望着牌位出神,良久道:“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回去吧,免得父亲知道了不高兴。”

阮夫人又道:“知道了,明儿记得跟你父亲认个错。”

阮卞突然看向母亲,不可置信道:“难道母亲也认为是孩儿的错?父亲这些年所做的事母亲并非全然不知。”

阮夫人哑然。

“母亲走吧。”阮卞低头道。

阮夫人离后,一名女子悄悄推开祠堂大门。

阮卞头也没回便知晓来者何人:“四姨娘身怀有孕,何不安心静养,反到祠堂所为何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四姨娘小心翼翼走进祠堂,她模样生得颇有姿色掩面楚楚可怜,是阮夙现下最为宠爱的妾室。

“大少爷。”四姨娘移步到阮卞身边,缓缓跪于蒲团上,“深夜前来确实不妥,只是白日人多眼杂实在不便与大少爷说话。”

阮卞问道:“不知四姨娘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

四姨娘叹了口气:“妾身自进阮家以来无依无靠,娘家也只有一个成日酗酒赌钱的哥哥,如今上天垂怜让妾身有了孩子,让妾身有所依靠,只是妾身也担心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护好孩子,大少爷素来仁义善良,想必也会善待于他吧?”

阮卞不明白四姨娘为何会说这些话,倒把阮家说得像虎狼之地,虽然阮夙为“长生隐”而疯魔,但治家依旧严明,作为正室的母亲也不至于一个妾室的孩子也容不下,而他便更没有理由去害四姨娘腹中之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阮卞冷冷道:“四姨娘多虑了,您尽管安心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四姨娘感激涕零,谢道:“有大少爷这句话,妾身便放心了。”

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然后道:“大少爷,还有一事妾身不知应不应说,白日听说那些官吏来时,妾身也惶恐,难道他们是知道了老爷的事不成?幸好他们只是询问两句便走了。”

阮卞此时才正眼看向她:“四姨娘是何意?”

“大少爷应该知道老爷在西院有一个暗间,妾身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四姨娘怯道,“自进阮家以来,妾身也略有耳闻一些事,不过妾身也深知祸从口出,所以一直不敢多问。”

四姨娘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大少爷有所不知,有一日老爷半夜便离开了我那儿,我被惊醒觉得奇怪便悄悄跟上去,我也是鬼迷心窍了,结果妾身看到暗间里面关着很多孩子,我还听到有个孩子发出诡异的叫声,而老爷正在试图安抚她,谁知那孩子突然往我这边看,妾身当时吓坏了不敢多看便逃出来了。后来不知怎地,老爷竟问我有没有去过暗间,我哪敢撒谎便承认了,老爷斥责了我,我倒没什么,只是我心里也实在可怜那些孩子,所以今日妾身听说官差来问起孩童失踪,便不免想到暗间那些孩子,妾身害怕极了,只好冒死同大少爷说,万一老爷要灭妾身之口,妾身是有冤无处诉,再者,此事若是传出去阮家岂不陷入险境?大少爷您得想想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吹进祠堂的冷风倒叫阮卞冷静了不少,他淡淡道:“办法?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父亲说得对,我没有那个能力,何必怀揣那个心思。”

“大少爷岂能如此轻看自己。”四姨娘道,“其实大少爷的苦衷妾身也略猜得一二,但大少爷不妨仔细想想,老爷如此不正是因为那些孩子都是与阮家毫无干系的人,老爷自然毫无顾忌。”

四姨娘点到为止,她道:“大少爷切莫怪妾身多嘴。”

阮卞没有作声,四姨娘悄悄看了眼阮卞的神情,继续好言道:“大少爷,今日你也看见了,官吏都找上门了,如此下去,迟早是要惊动上头的人,若再不想法子制止老爷,到那时可怎么办?莫说妾身,就连大少爷自己、大太太、阮家其他人也难保。”

阮卞第一次踏足密室时是为了弄清阮夙究竟在做什么,结果被恼怒的阮夙踹出密室,躺了半月方能下床,从那之后,阮夙便将密室上了锁,后来的暗间也不例外,钥匙连行房时也不离身。

此时三更,阮夙攥着四姨娘给他偷来的钥匙,他答应四姨娘若是被发现便说自己偷的,他用钥匙卸了锁,推开暗间大门,迎面便是那股熟悉又古怪的香气,阮夙身上也沾染了这个香气,阮卞掩住口鼻却根本无法阻挡香味源源不断往他鼻子里钻,实在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用火折子点亮烛盏,往暗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阮卞觉得越发阴冷,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一些动静——像是从背后传来的,阮卞举着烛盏猛然转身,冷不防看见一双幽深冷漠的眼睛隔着铁笼正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他。

阮卞将烛盏凑过去企图看清那是何物,不想竟是一只白猫,与此同时那猫仿佛受了何种刺激被吓得顿时往后缩,呲着牙哑叫。

阮卞见那只猫缩在笼子的角落是烛光照不到之处,便有意将烛盏拿远了些。

他在暗间深处兜转了一圈,大多铁笼都是空置的,半晌,阮卞看见最末间的笼子里竟然关着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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