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天市垣(1 / 1)

(' 灯火阑珊随星落,月挂天心照夜楼。 金花银树迎风放,雕轮宝马影如潮香风十里动老饕,笑语喧吟至晓鸡。 珠帘翠幕藏佳酿,木山彩错市人惊。 蛾儿雪柳黄金缕,凤箫声动玉壶空。 良宵何妨烧银烛,万家灯火照溪明。 举目望去,数不尽的灯火,一直蔓延到天边,夜空下,仿佛和星海都连在了一起,阑珊光影在灯火和金箔之间跳跃,衣着靓丽,罗裙丝绦,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们成双成对,享受着大好的年华。 铁蛋也是见过异世界那种大世面的人,不过有一说一,陈玄天那边是遮天蔽日的水泥丛林,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倒是天市垣这偌大的平原,举目望去,处处雕梁画栋,香阁宝塔,琳琅满目,美轮美奂,真是目不暇接。这种气象恢宏,繁华至极的古典盛世景象,还真是一时把他震住了。 兼葭倒不意外,她也知道这狗杂种是正儿八经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第一次入京上洛,没有走不动都算好的了。只一边带路,一边随口介绍道, 「天市垣的规划对应天上星辰,以帝座为中枢,有星官十九,正星八十七, 增星一百七十三,成屏藩之状辐射八藩,每一星都是一处星垣市坊。 你可快点吧,我们现在才刚到井宿外藩增星天区,都还没望到外城郭呢。」 好吧,毕竟是万年仙宫的首都,一路从帝座往外扩建,那叫一个广大,以前最初帝都也是有古城墙,只划分了二十八星宿,还有专门对应的市,坊的划分, 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各守其位。 然而时代在发展,随着仙尊把四面八方的妖魔扫灭,整个天下都成为人族的家园,人族人口也爆炸式增长,环绕着城墙向天下辐射,如今市坊也已不限制人口流动和经营时间,整个帝都成了不夜之城,来自四国八藩九州万邦的商货车水马龙得运入京畿,汇聚于司州的天下驰道如同血管,运输天下的资源供养这头巨兽。 无论玄门神教承认与否,无论仙宫再怎麽拉跨,三垣帝京都是天下的中心。 只要这座大都市存在一天,世间人都会被无尽的资源和权势所吸引l,源源不断得涌入这天下之腹心。 虽然看到这番繁华壮丽的景象,总有些帝胄宗裔,门阀老爷们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天命主宰,拥有无穷无尽的权力。 但稍有点脑子便知道,什麽帝王将相,不过是投了好胎,蒙了祖荫的幸运儿,凑巧生在核心,刚好成为象徵人族凝聚力的旗帜罢了。 这源源不断涌入的人潮,也是仙宫的真正底蕴。那高居天垣的满朝公卿可以一个劲的内斗厮杀,或者尸位素餐,花天酒地,但只要人心所向,就有无穷的资源和人力汇聚他们脚下,予取予求。 所以当年玄门虽然屠了仙帝仙军,不过最后并没做什麽,实在是真要连根拔起,毁掉整个三垣,那杀业未免太重,老玄门谁肯沾惹这种因果。 所以当年神教虽然也打下三垣,不过最后也没做什麽,因为传说神主刚想动手,把司州化为一片血海,就biu得一下飞升了— 总之历经风雨,三垣依然屹立在大地上, 而只要三垣依然是这样的三垣,仙宫大概就不会真的陨落吧。 「到了。」 到了? 兼带着铁蛋来到一间庄园前,铁蛋好奇得看看,却见一街之隔还挺热闹, 这一片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而这庄园更怪了,看着也是个大宅,门口似乎之前还摆过阀阅,只是现在被移除了,连匾都给揭了,一副萧条败落的景象。 兼冷冷道, 「泉鸠里。」 铁蛋,「哪儿?」 兼葭看了他一眼, 「戾太子殒身处。」 铁蛋好奇得四处看看, 「戾太子?这都外环外了吧?怎麽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来这干嘛? 观光啊?」 兼瞪了他一眼,直接翻墙进去。 「你不是说要搅浑水!把戾太子搅进来,三公九卿都得跳起来!」 哦,那倒也是。 于是铁蛋也跟着她跳入庄园,只见那院子虽然拆空了,堂上果然设着一座无字牌位,不过也没见陵寝,大概只是戾太子衣冠冢。居然还能看到祷文和贡品, 打扫得也挺乾净,看来怀念戾太子的人还不少咧。 兼自去戾太子灵前拜祭,还取出个小匣子来,摆放在神龛底下。 铁蛋在旁看到了, 「怎麽,你家小侯爷骨灰啊?」 兼红着眼圈怒骂, 「滚一边去!」 铁蛋呵呵冷笑,负手绕着观光景点转了一圈。 那戾太子案,巫蛊之祸,是仙宫最近一次内斗大案,大致就是有奸臣蒙蔽武帝,诬告太子巫蛊谋反,逼得戾太子私自起兵铲除奸臣,后被武帝禁军镇压自尽。 但此事也不单是仙宫,其实三大派都有卷入。 毕竟那个年代的仙宫是武帝中兴,大将军横扫北原阴山,仙宫军力极盛,当年的大将军和手下百战精锐,可不是现在中山公那一群土匪可以比拟的。这支大军无论是攻打乾州,还是远征西域,都必然给玄门神教造成不小的损失。 所以修行界也有一种说法,当时玄门和神教是一齐出手了,分头蛊惑武帝和戾太子,试图祸水东引,好诱导这支大军去打对方。毕竟三足鼎立,最好就是看两个对手打得头破血流麽。 于是在有心人计算下,戾太子和武帝被挑拨关系,势如水火,最后朝局混乱,竟变成三垣内斗,自杀自灭。最后仙宫彻底自爆,混战一场。 不止戾太子,武帝诸子和大将军都因这场内乱殒身,以至于那支大军残部, 就被远远丢到南疆离国丛林里打蚊子去了,而仙宫不可避免的,又又又一次衰落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篇祭文被阴风吹到铁蛋面前,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来拜戾太子,那就装像一点麽。 铁蛋便捡起来,清清嗓子念道。 「桃野之右,苍茫古原,草木春惨,风烟昼昏。揽予以蹉,见立表而斯存,乃仙武戾嗣剿命地也,然后筑台以尉遗魂。吁!自古有死,胡可胜论-——」 兼葭那边也没出来叫停,于是铁蛋也箫君附体,摇头晃脑一阵念。 」..—·时径往兮莫追,人共尽兮台,榛焉莽焉,俾永代而伤悲。」 一篇念完,铁蛋甩甩手,青火一燎,把那祭文烧成灰烬。 忽然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铁蛋扭头望去,只见有个黑衣人站在院墙上,哀叹道, 「俾永代——而伤悲——」 哦,这就摸到鱼了麽。 于是铁蛋仔细盯了对方一眼,不禁无语。 这家伙是武修,又来祭太子,自然是魔宫中人,只是这气息———-好像是化神啊? 有没有搞错,三垣的鱼未免都太大了吧-·— 好在那黑衣人没扑下来一巴掌把个小辈拍死,只是扫了铁蛋一眼, 「你不是魔门中人麽,在这猫哭耗子装个什麽。」 看来魔宫的嗑药化神也是化神,果然有点本事。 铁蛋坦然道, 「什麽仙帝了太子的,我自没多怀念,唯独生在朔方,自小仰慕大将军壮烈,只叹若大将军还在,岂会让那些个恶蛟兴风作浪,残害苍生。魔宫有那麽多仙丹,竟舍不得分大将军一丸,可悲可叹。」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也没和他计较前面那些偕越的话,只问道, 「如今那恶龙已成大势,你们山人打算怎麽办。」 ', ' ')(' 嘿,山人能怎麽办,还不就是关我屁事。只要石蛟别上赶着翻山越岭去找死,玄门才懒得管他。 不过铁蛋现在还不算个正经山人,他想了想,也没给出那游侠『一粒丹可擒矣』的策划,说道, 「三垣连大将军都拜了,仙宫又富有四海,要打就直接发兵,渡河去打就是了。那石蛟可以依仗的,也不过是坎国二十万骑,现在四处镇压,手里十万都不一定有。 若不趁着现在收拾掉,真等他尽吞河北膏腴,羽翼丰满,聚拢起三五十万兵来,区区坎,艮二州,可就填不饱那畜生的胃口了。 我们山里人可无所谓啊,仙帝谁当都一样,只可怜这城中许多百姓,怕是都要化作狼兵锅里的肉喽。」 黑衣人叹息, 「我又何尝不知,这事都是明摆着的,可诸公争执不休,却也不知大将军到底还在慎个什麽— 铁蛋冷笑, 「三垣还能争什麽,不就是争位子。八个校尉也要争,那偏将要不要争,正将要不要争?打赢了钱怎麽分,打输了锅怎麽分?你不争个清楚明白,你身后的人怎麽看你?还有人顶你跟你支持你麽?你不争别人也要争的! 不过这不就是你们自己设计好的麽。若争也不争,大将军一言而决,那紫薇垣里的人,还睡得着?」 黑衣人显然也是明白的,只一时沉默「如之奈何。」 人家也就是一声叹息,但铁蛋是个没大没小的,他还真给出主意, 「反正大家都得争,非争不可,但事又有轻重缓急,那不如抛个更大的由头让他们争。 只要没人肘兵事不就够了。」 黑衣人听懂了,却又似乎还不懂「还有什麽比艮坎两州之事更值得争的—」 铁蛋摇头道, 「那二州无论如何也得先打下来才能拿出来分,其实没人会太纠结于此。 至于什麽比两州更大,呵呵,那还能有什麽比两州更大,当然是九州十二国的天下了。 尊驾今夜都自己晃悠到这里了,还要我说出来,帮你下定决心麽。」 黑衣人沉默片刻,和铁蛋一齐看看那戾太子衣冠家,最后摇头道, 「若青宫尚在,天下何至于此———」」 他长吁短叹,自行伤感了一阵,从怀里摸了个东西掷给铁蛋,闪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铁蛋看看那东西。 得,又特麽是个玉佩,你们这儿流行送玉还是怎麽的? 这枚和之前游侠给的又有不同,似乎是昆仑特产的于阗玉,玉质均匀通透, 细润致密,光泽柔和,丰如羊脂。玉面纹的是个貔貅,上刻一个『明』字。 「好了,走吧。」 这时兼才收拾心情走出殿来,看她那黯然出神的样子,显然甚至不知道刚才有个化神高手路过此地,还和铁蛋聊了半天呢。 铁蛋自然也不会和她说,把玉佩收入怀里,随口道「接下来去哪儿?鸿胪丞的住处?你怎麽知道鸿胪丞住哪儿?」 兼葭才把小侯爷和戾太子葬一块儿,也没什麽心思,脱口道, 「当初三姨娘常差我去送礼取信,因此识得。」 铁蛋好奇, 「常去?」 兼葭反应过来,也自知失言,瞪他道「这与你无关,无论如何,我们沈家都是替山里办事,你想问,就先登云台峰吧!」 铁蛋耸耸肩, 「不说就不说呗,想不到你还认得鸿胪丞呢。可那也是两年前了吧,万一鸿胪丞换人了呢?」 兼想了想,摇头道, 「应该不会,三公九卿的大位虽然争得厉害,但官衙机构各种繁文节外人很难了解,丞令主簿这样的辅助官一般不会频繁更替,也免得耽误朝廷大事。 何况鸿胪丞换了也不要紧,本来我也不认得他,我只认得他身边一个主簿, 此人才智极高,博学多闻,过目不忘,还暗受过隐仙派真传,是我道中人,玄门卧底,什麽使节住哪儿,怎麽混进去,找他一问便知了。」 嘴,玄门还真是处处埋钉,人人卧底呢-··· 「那主簿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不知道。」 铁蛋扬起眉毛。 兼不耐烦, 「送个信送个礼罢了,问那麽细干嘛!何况哪有直呼其名的! 我只知他复姓司马的,也不是啥名门阀阅,就叫主簿就完了呗。 行了你到底走不走,本来又不是我要找他的,还不是你不认路!」 哼,虑事不周,处事不密,行事不严,嘴巴不牢,这女人行机密之事,连接头对象的背景都不调查清楚,能活到现在也算她命大。 铁蛋还是看在那一夜她妈的救命之恩上,才不计前嫌,额外多说两句,对方这个破态度,也懒得废力指点。反正他仁至义尽,大不了等她作死了也给送来衣冠家,和小侯爷合葬,也算够意思了吧, 于是俩人也不再废话,一路从东南绕到西北,直奔列肆星坊。 此处是商行市邑,资财雄富,市集繁错,主货珍宝金玉,夷酋商贾往来频繁兼先是装作赏玩珍宝,到一处珠宝店里摆弄了一番,把那些珍珠宝玉暗中排列了个方位作暗号,然后就带着铁蛋到对面酒楼里就座。 他们等了大约盏茶的时间,就有个书童跑过来道「我家二公子说了,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好在贵客面前失礼。 姑娘有什麽吩咐,和我说就是了。」 铁蛋讥笑道, 「你看人家比你小心多了。」 兼也是白了他一眼,把路上买的糕点递给书童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听说北面中山公派遣了使者入洛?可已到过鸿胪寺了?」 那书童也不问他们想干嘛,问什麽答什麽, 「已递过书了,只是大人们还没回。 因鸿胪非久居之馆,已安排雍门外白龙寺暂住了。」 兼眉, 「怎麽住白龙寺?那不是专给西域释家僧侣住的麽?」 书童, 「来的确是一位胡僧,此人法号道迦,说是从西土而来,专给中山公讲经。 因他不算官府中人,也不是中原修士,正好代为出使。」 兼奇, 「胡僧?什麽样的?」 铁蛋道, 「和尚还能什麽样,不就是个光头喽,他穿什麽色的衣袍。」 这书童倒是记得清楚。 「一件黑衣服,卷毛胡子,身上挺臭的。单独给他安排一间屋子住的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