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彍骑(1 / 1)

(' 乔发可不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者。他是乾盛通的掌柜, 是商人。 商人要计量风险收益的,别说现在苇泽关外,被难民堵得水泄不通,你就算强行出关了,撞上南下的坎军,这麽多货物岂非羊入虎口麽?赔本买卖傻子才做。 于是乾盛通的车队原地掉头,由两名伤残眼瞎的剑宗弟子护送,打道回府。而乔发则带上铁蛋和三名断臂剑宗弟子,出关侦察。 嗯,毕竟乔发除了是商人,也是玄门的俗家弟子,金丹修士麽。理论上说营商赚钱才是他的副业,打探消息才是他的本职。现在遇到藩国大战这种大事,自然要仔细调查一番了。 当然按乔发的意思,是一个人速去速回的,但铁蛋哪儿肯返山,而另外三个剑宗的也觉得再搏一搏,胜券在握,优势在我,必不肯放蛋跑了。 于是一行五人就这样轻装快马,一路过了苇泽关。 「官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少废话!国主有令!无通关文,一个也不准过!」 「狗屁国主!他自己都第一个逃去王京了!留我等送死!」 「大胆!竟敢诽谤国主!射他!」 「啊啊啊!」「杀人了!」 「丧尽天良的狗官!北边的鞑虏来了就夹着尾巴逃!没卵子的东西只会残害乡亲百姓!」 「混帐!我看你们一定是坎国派来的奸细!妄想偷关!来人!放箭!放箭!」 「啊啊啊!」「救命啊!」 苇泽关上的守军嗖嗖放箭,射杀了十数人,这才一时驱散了关外的人群。但那群人也不敢远离,依旧在关外聚集。 毕竟若能入关逃入乾州,至少是一条生路。而从苇泽关往南,到艮国邺都还有数百里之遥,无险可守,无处可藏,背后坎国大军一人三马,滚滚杀到,哪里逃得出生天。 所以这些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指望着苇泽关守将突然良心发现,放他们入关,或者乾脆一点,自己也弃关潜逃了,也算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伙儿都能有个出路。 「守兵不会弃关而逃的。」 「什麽?」 乔发花了点钱买通守关的士兵,开门放他们一行人出去。 铁蛋望了望身后依山而建的雄关,扫了眼那些坚甲兵,挽强弓的士兵, 指指他们的军旗。 「这些不是徵募来的藩国兵,是北宿卫的仙军。不战而逃,丢了关隘, 是跋队皆斩的死罪,后方全族要抄家杀头的。 何况此关地势险要,居高临下,山道狭陡,城防坚备,只要闭关死守, 撑个把月也不难。 而坎兵南下是打草谷来的,这里又不在北归的要道上,没人会费力攻城,至多只会派一只偏师,在附近游击,随时监视来自井陉的动向。」 这个一路上闷声不响的小子突然这麽能说,剑宗弟子们也不禁面面相乔发也很敏感地注意到了, 「铁道友,你很熟悉兵事吗?」 铁蛋也不答,自顾自纵马向前,绕到那群难民聚集处转了一圈,又打马回来。 「难民里没多少是妇孺,大多是新败的逃兵,大概是最近附近打了一场,被击溃了,便丢兵甲弃军械,裹挟附近的民众做肉盾,一路逃过来的。 这样算,恐怕追兵也不会太远了。」 一听附近恐怕有追兵,乔发谨慎道, 「那我们现在怎麽办?」 铁蛋看着他, 「你想怎麽办?不是你要出关侦察麽。」 乔发挠挠头, 「我本想先找难民,或者去附近的市镇,问问良国的形势,坎国的军势。但若有大军在侧,未免太危险了———」 铁蛋道, 「也没什麽危险的,你想看那咱们直接去看吧。#039 乔发一愣, 「直接去看?看坎军?真的不要紧吗?」 铁蛋, 「没事,我从小就摸北兵的哨了。 乔发敬佩, 「铁道友原来还做过斥候,真是深藏不露啊——.咱们走吧?」 铁蛋, 「有地图吗?这片我没来过,不认路。」 嘶·.· 乔发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认路也能做斥候?」 铁蛋, 「草原上哪儿来什麽路,跟着马粪和水草找就行了,你把附近大的府城画给我看,指个大致的距离和方向就好了。」 ', ' ')(' 虽然有些疑虑,但铁蛋至少比那三个山沟沟里长大的派用场。而且乔发经常跑商,知道附近的地形,于是找难民简单询问后,众人纵马一路往东北去,不出四十里就遇到坎军了。 这是一支斥候小队,九个人,二十七匹马,大概是外围侦察的,刚屠了个小村子,把男女老幼杀光了,砍了头在村口堆成京观,左耳割下来装兜里,一袋袋系在马尾上。 这会儿有三个在放哨,三个在屋里放松,三个在做饭,把村里搜刮到的乾粮放锅里煮,从尸体里挑些细皮嫩肉的,脏腑剖开了作个槽,往心肝内脏里和些麦子草料喂马。 铁蛋趴在山岗上眺了一眼,冷冷道, 「你们作甚。」 三个剑宗弟子也不理他,掐诀把飞剑放出去了。 剑宗的,想杀人从来不需要解释原因,大概他们就是单纯看到屠村,不爽吧。 铁蛋冷笑, 「这些是原的突骑,鞑虏出身的番卫,纵马跑起来和风一样快,一箭能把苍狼的头给射爆。就算你们一口气,飞剑杀他九个。 那二十七匹马若逃回去一匹,整个坎军都知道我们潜进来。半个时辰内就能聚起千骑来围剿了。」 剑宗弟子们默不作声,只是御剑。 乔发赶紧劝道, 「几位师弟,我们只是来探查局势的——.—」 「坎艮两国的大军,从去岁冬天破朔方就开打,到梁城被全歼,战了也有三个月了。 中山公一口气坑杀十三万大军,估计是军粮不足了,现在大概已四散兵马就食。 那现在艮州地界上,少说也有十万兵在打草谷,上百万的人头被砍下来,堆成京观了。」 而铁蛋更乾脆,直接转身上马, 「坎国的麋兵骑训练有素,每隔十五里一哨,现在刚大胜一场,警戒估计要松懈些。 若趁着现在,从这个缺口潜进去,最迟今天夜里,你们就能见到坎军的主营了。」 剑宗弟子也不傻,自然懂他在说什麽。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把发动战争的人杀掉,战争自然就结束了。 ——若不结束就顺位杀下去,杀到结束。 于是沉默了片刻,他们把飞剑收回来,翻身上马。 乔发流着冷汗,望着这群山里出来的。 「你们·—.—·你们不是真的要去刺杀中山公吧?」」 没人说话,只是纵马奔驰,绕过被屠空的村阵前进而正如铁蛋所说,只过了十五里,他们就抵达了一处战场数万的大军正在艮州平原上厮杀冲突,血气冲霄,杀声震天。大山里出来的商人和剑客,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纵然是有胆气的勇士,面对这样千军万马的厮杀,震撼人心的激突,成百上千的死亡,也不由得面色惨白, 心中惊惧,冷汗浆出。 铁蛋则面无表情,远远看了一会儿,把翻飞的军旗指给乔发看, 「良州军败了,他们是从南边棣州调过来的,带了大批辐重,大概没赶到战场,王军就败了。于是仓促掉头南下,但坎军来的太快,把他们在城外截住了。 这艮军指挥使反应很快,身边也带了一营精锐,才能就地用铁车列阵, 弓弩攒射,支撑到现在。 但其馀那些,都是些仓促徵募的酒囊饭袋,骑才三波骑突就乱成这样。等麋兵冲上来死定了。」」 乔发被大军杀气震撼,一时哑口无言。 倒是一个断臂的剑宗弟子先回过神来,盯着铁蛋。 「骑?兵?」 铁蛋也不瞒他们,坦言道, 「武帝以后,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寝坏,番役更代多不以时,卫士梢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卫不能给。 于是坎国公乃清一切募士宿卫,取缔京畿及外藩之宿卫,府兵,白丁, 易以坎州长从兵,得二十万,日长从宿卫,岁值八番,又选骁勇瓢悍,长于骑射之兵,号曰『骑』。」 这时大地震动起来,如同山崩地裂,只见大批骑兵,环绕车厢军阵,逆时针驰骋。 他们以九人设一哨,约百人卫一旗,计九旗编一营,统五营列一阵,集三阵而突大军。 一直突到艮军阵前十步射箭,「邦邦邦」,弓弦震声如惊雷,「呼呼呼」,重箭破风如标枪。 一阵箭雨,扑面而来,似霹雷劈面,射得碎肉破甲,人裂骨碎。而突骑如风,似车轮般从阵前碾过,飞旋驰骋而走。 这样的打击不是一波就结束,是一阵撤,二阵突,三阵备,周而复始, 循环往复。把标枪重矛似的重箭,裹着罡气兵锋,似冰电般攒射乱砸而来。 『要选为骑,至少得左右张驰,开得罡弓十二,连突九阵,再换马回方算合格。如此二十轮连突,便是宿卫的山阵枪念也给踏破了,然后兵就扑上来了。」 铁蛋找了找,指着东北方,列阵坎军左翼,不动如山,乌云铁山似的重甲骑兵。 「兵神速,骑驰,等骑把敌阵突乱了,冲散了,那些陷阵战的战兵,就像洪水一样席卷而来,用铁骑,重锤,战斧,把四散而逃的溃兵碾成肉沫,踏成血泥。这些人,上马冲阵,下马厮杀,能身披铁胄,打上一整天不停歇的。虽只有三千,也足以凿穿十万众了。」 看着艮州的军队,就如铁蛋说的那样,在骑的碾压下分崩离析。而天边的铁线,也如山洪爆发,似铁棒重锤,自右翼横扫而来,将他们带向最终结局。 乔发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这样的强军——----怕只有武帝时,大将军魔下那横扫阴山的骠骑,才能抵挡吧·—·.」 铁蛋斜了他一眼, 「他们就是大将军带出来的骠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