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唐通(1 / 1)
(' 在本山只待了一晚,铁蛋就打心底里不待见山里这群人了。 但毕竟他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这唐通一道走了。 此地山高林密,渺无人烟,唐通显然也不能飞天遁地,但他至少知道出路该怎麽找。 只见他一手平托着个铜盘,一手掐算,口中默念,那铜盘上,刻着天干地支周天星宿和玄门秘籙的法盘,便在真炁催动下,自发旋转起来,而唐通也根据掐算,时不时手动矫正一下,如此不断变换算式,朝着个大致的方位前进。 「这叫杨公盘,风水算术的法器,没见过吧,看不懂吧,想学吧。」 唐通也知道铁蛋在偷偷瞅他,得意洋洋, 「只是很可惜啊,秘法不传外山的。师弟你啊,第一天上山就被罚砍柴,只怕没这缘分喽。」 铁蛋看他, 「为什麽。」 「为什麽不传?」 唐通站住脚步,瞅了铁蛋一眼, 「那还能为什麽,还不就是怕和其他门派那样,一时不查,收下那些狂悖叛逆,无视伦理纲常的逆子,给学得了山里的本事,结果就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改宗换庙了呗。」 铁蛋沉默。 唐通摇头晃脑, 「所以说师弟啊,你说你,动什麽气啊,都筑基的人了,给他打就打一顿喽,又伤不到你的。 好不容易来了本山,人家给你什麽气都得受,还得把他伺候好喽,不然谁肯传你真本事? 怎麽,你以为就你天赋惊人啊?你天资高,你本领强,大家就得捧着你,让着你啊? 别傻了弟弟!你当掌门是你爹呢!咱们能拜进山里的,大家都差不多啦! 上面就是想方设法的,先把不听话不服管的,都筛下去呢!别没头苍蝇似的,往人家刀口上撞啦!」 铁蛋就看着他, 「为什麽。」 唐通扬起眉毛, 「我都说这麽明白了你还不懂。你怎麽筑这基的?」 铁蛋依旧盯着他, 「为什麽帮我。」 唐通一时恍然,然后大悟, 「啊?哦,我那可不是在帮你。毕竟我就扫个地罢了,和我有啥子关系,当然实话实说喽。 何况那几个,也确实不是玩意,山里谁不知道他们啥腔调啊,尤其还踏马走谷道的,太恶心人了。我还要给老唐家传宗接代呢,可不想和他们混为一谈。 不过按道理,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啊,真不知掌门为何放你一马……」 铁蛋不是很懂。 「传宗接代?」 唐通扬起眉毛, 「你不懂怎麽传宗接代?那完了,这活可太精妙了,讲起来三天三夜不能停,我可教不了你,想学你得找青棠宗的妹妹……」 铁蛋眯起眼, 「失了元阳,如何铸剑胎?铸了剑胎,以身合剑,舍身为鞘,还传什麽代?」 唐通傻眼, 「你……难道你是侍剑童?」 铁蛋, 「你不是?」 唐通一阵无语, 「我是,不,我不是,不是我,唉……好吧,算你赢了,难怪师兄您如此厉害,刷刷几下就把他们砍死了。原来这就是侍剑童麽,果然名不虚传…… 哦,我明白了,难怪掌门首座们舍不得现在砍你的头!这是想等你的剑婴铸剑啊!」 铁蛋倒是不意外,其实看到那满山遍野的剑,自己也隐约猜到了。 剑童,本来不就这麽用的麽。等结了剑婴,直接整个人放炉子里炖,便是所谓的舍身合剑,也算是剑宗闻名天下的铸剑秘技了。 不过听这个意思…… 「你们本山的,不炼舍身剑?」 不,或许应该换个问法, 「不舍身,也能炼剑?」 唐通张张嘴,叹了口气,点点头, 「此法外山不传的。」 好吧,铁蛋全明白了。 所以本山,真的什麽法门都有,人家就是不传你罢了。 「拿外山的铸剑,给你们本山的使唤。 这和当年在魔宫里,给帝尊做剑鞘,又有什麽区别?」 唐通挠挠头, 「至少炼成剑婴,以身合剑,也有百千年的寿数了啊。 你也不想想,你们外山的,哪个不是路边捡的,市集里买的。 若剑宗不拾你们回来,岂能活到这个岁数呢?」 ', ' ')(' 不用他来多说,自己这条命,就是剑宗给的,人家想怎麽用就怎麽用,这道理铁蛋一直懂的,如今就这般世道罢了。不过…… 「你们本山的,当初不也是猴子捡回来的,与我们又有什麽区别。」 一听铁蛋这麽问,唐通忍不住笑了, 「哦,你说猿公盗子传剑的故事啊,剑宗弟子都是白猿捡回山里养的,所以一个个杀性慎重,且状不似人。 那不过是坊间的小说杂谈罢了,是隐晦了北宸卫的出身,当不得真的……」 见铁蛋还盯着自己,唐通挠挠头,叹了口气, 「罢了,你老纠结这本山外山的,那可知道我这个弟子之位,是怎麽来的麽。 我唐家世居乾州,侍奉剑宗八代,年年供奉,第九代才有我一根独苗,有缘得道,可以修仙,于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凑足三千斤炭,三千斤铁,三千亩的地契,一并送到山里,又跪了九天九夜,山里才看在我家这麽多年勤恳,勉强点头,收我入门墙。 所以你说,我们有什麽区别?喏,就这点区别了。我交了学费了。你呢?」 铁蛋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们本山,个个是门阀。」 「门阀?呵呵!门阀!?」 一听对方还是得出这麽个结论来,唐通也是气得直笑, 「什麽是门阀?家门阔一些,家底厚一些,家人多一些,便是门阀了? 照这说法,便是现在街头的乞儿,上数八代,又有哪个不算门阀? 几代前那些真正的穷人,早特麽饿死街头了!哪儿还有子子孙孙留下来! 大家还不都是门阀的根!魔宫的种! 哦,怎麽,师兄你家落魄了,你可怜,法就该白传给你啊? 那我拜进山里九年了!每天扫地!劈柴!挨他们的打!我可怜不可怜! 就因为我家交的数最少!到现在只传我这点算术寻路的本事!凭什麽! 我特麽都忍气吞声忍了九年,就因为你这点破事!被连累着赶下山!就因为你要争那口破气!就因为你忍不住一顿打! 还问凭什麽!凭什麽!就凭我家这些年,辛辛苦苦上的供!纳的粮!采的铁!流的汗!淌的血!都特麽是白给的!? 我还想问凭什麽呢!没有我们这样的门阀交数!你在山上吃什麽,喝什麽,用什麽,天上掉下来啊!? 你说!不招门阀!你们怎麽过!嗯!?」 铁蛋冷冷道, 「抢。」 「哈!哈哈!抢!」 唐通哈哈大笑, 「哈哈!抢!好!师兄,你这人还真不赖!至少装都不屑于装!好!抢! 那你怎麽不问一句,被你抢的人,觉得公不公平! 人家会不会问一句,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麽不同! 凭什麽就活该被你抢!」 「就是活该。」 铁蛋冷冷得看着对面的少年,低沉着声音,好像在对他说,又好像对自己说。 「世道就这样,比我年长比我强的,就可以抢我,欺我,杀我。 那等我够强了,我也要抢回来,夺回来,杀回来。 大家的命,都一样,世人皆可死于剑下,没人有什麽不同。 既然我在乎的东西,统统都被夺走了。 那想要什麽,我就拔剑抢,谁挡我的道我就杀谁。 只要一直杀,一直抢,等到我成为天下第一,就没有人能再夺走我的东西了。」 「呸!胡说八道!我看你魔怔了你!」 唐通怒气冲冲瞪着铁蛋。 铁蛋也冷若冰霜的盯着唐通。 两个人对瞪着,谁也不肯相让,直到天色渐暗,从山脊对面翻过来一头熊,猛得看到两个人在斗鸡眼,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扭头跑了两步,然后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子是熊,老子跑什麽啊? 于是它又转回来,「嘎嗷哦!」得人立起来狂吼。 唐通冷笑着,一昂头, 「请吧师兄,你厉害,把你的道理讲给它听听。」 铁蛋一点头, 「好!白虎跃涧!」 青霜剑闪,寒刃出鞘! 手起剑落,熊头两半! 「哼,手中有剑,藏着不亮,你一开始就想杀人吧。」 唐通冷哼一声,取出块腰牌一招,就把熊给收了。 铁蛋也不和他争,依旧把右臂垂着,作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带路,天黑了。」 唐通也扭过头不再看他,就闷声闷气埋头走。 俩个少年,一前一后,无声得走入幽暗的山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