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生门中不缺其他,只单缺个炉鼎。你若是愿意,你师姐便有救。(2 / 2)
他盯着跪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又笑起来,“你若是再不动起来,我便要收了这结界,叫他们也一起看看你的这副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底还是威胁的话语有用。
这一声震慑的话音未落,燕巍然果然又急忙动作起来。只是处于紧张状态下的人穴口处比先前咬得更紧,每一回进出都绞得用力,激得人始料不及,于是一下气息不稳,原本放得安稳的结界忽地一晃,就显出几道裂痕来。
燕巍然只听得身后的一声“不好”,便望见眼前原本安稳坐着的几人都已警惕着起了身。他瞳孔骤缩,连一个字还未发出,沅陵的剑气已直对着他冲来,将那道脆弱结界顷刻间刺破,碾碎成片片。
变故来得太快,交媾的两人连姿势都来不及分开。
燕巍然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颤抖着唇瓣,却是连一句“师姐”都叫不出了。他仰着头,视线却只能落在沅陵腰间,看不见她的神色,于是人就一下慌乱起来,匆匆就要起身,却被自身后伸出的手狠狠按下。
这一声皮肉撞击声响在明显严肃的对峙情况下格外突兀,沅陵的剑身便抵上了发出这一声响的始作俑者。
被沅陵一剑抵在脖颈处的人却不慌不忙,只是将锢着燕巍然的手再度收紧,浅浅一笑,“久闻大名,初次见面。鄙姓乔,乔源,前任掌门乔渊遗孤。”他两指一伸,对架在身前的剑身敲了敲,“沅仙长,你对我之前动手,不该先问清这个中缘由吗?”
掐在腰侧的指尖忽地用力收紧,燕巍然吃痛地吸了口气,却瞬间了然这一段话语之中的警告与威胁意味,于是一下就失了挣扎的力气,垂下头去,只惨淡开口:
“是我想寻刺激,求他带我来此处双修。”
燕巍然余光中只瞥见沅陵的衣袖略过眼前,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大力带得栽倒下去,一时什么也看不清。
他恍惚尝到口中的腥味,才从右颊上那一片火热肿胀的疼痛之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沅陵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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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这一掌是带了灵力出手的。
只一掌就将燕巍然整个人打得歪过身去,口中呕出一口血来。他一阵耳鸣,眼前忽地就成了漆黑画面。
大约是看出沅陵当真动怒,不想触了霉头,身后方才还语气嚣张的人便识时务地收敛了气焰,从燕巍然体内退了出去,提着腰带走出几步,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慢悠悠地系着。
沅陵的脾气不好,从前在门内亦是如此,可所有人都知道,沅陵的巴掌从不落在谁的脸上。照沅陵的说法,这巴掌落在身上,再疼也不过一阵,巴掌印消了也就忘了,但若是落在脸上,便是后来红印消散,也是要记一辈子的事。
燕巍然不知怎地竟想起这件事,心口处便抽疼起来。他缓缓伸手,指尖按紧左胸,却半点缓解不了自内而外的一阵阵尖锐刺痛。
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压得他一下直不起身,于是只能维持着趴伏的姿势,一下下喘息着,拼命想将思绪拉开。
然而沅陵一剑抵上他肩颈,冷冷开口。
她说:“你这般恬不知耻,闹得天下皆知,实在有辱师门。若不是叶师兄劝我念在同门情谊一场,当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我定早断尽你周身经脉,押着你回师门谢罪。”
这话语之间淬着透骨的冷意,一下将燕巍然的强装出来的镇定击了个粉碎。
他慌神地挣扎起身,咳出一嘴血沫,磕磕巴巴试图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的、不是……消、我会消了鼎印,到时候就、不是、就……没人知道,我……”
燕巍然语无伦次,试图拿出自己认知中的想法来解释,然而话未说完,便被沅陵劈头盖脸的一声冷笑打断。燕巍然本就混乱的思绪再被外力一断,顿时就忘了后续的说辞。
沅陵嫌恶地“啧”了一声,正想再开口,余光见被叶凛拦下的十三挣得厉害,几乎就要拦不住,于是心思一下又从燕巍然身上挪开,落回到叶凛身上。
她仓促一抬手,卷着一地沾着泥水的落叶,盖住燕巍然赤裸身躯,转身一跃,脚步轻快,就要到叶凛身侧去。只是还未走到,便先听见叶凛吃痛地“嘶”了声。
这会十三正气鼓鼓咬在叶凛小臂,见沅陵怒气冲冲走到近前,吓得一愣,才刚松口,仰起小脸,正欲说些什么。然而沅陵气在头上,又听得叶凛出声,一时也顾不得十三还是小孩心气,出手就劈在人颈后,将人击晕。
叶凛正好声好气劝着十三别闹,怀中人被沅陵猛地敲晕过去,于是惊得先是怔住,而后迅速回神,探了探十三的情况。
他低垂着头,神色微动,伸手摸见十三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才拉着沅陵的手去扯自己的袖口,露出那一处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牙印。
“十三只是一时气急,下口不重。”叶凛收回了手,在沅陵自责的神色中一伸手,将十三揽到怀中,“你不该动手。”
沅陵自知理亏,低低应声,没再反驳。叶凛瞧着她的视线全然落在自己和十三身上,连半点心思都未分给燕巍然,这才垂下头去,在沅陵看不见的角度下勾了勾唇角,而后又换回那副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温和面孔,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我还是先莫要管其他人的事,先将十三带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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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凛半分音量也未克制,几句话语落在燕巍然耳中清清楚楚。沅陵听着他的话,又甩出一记眼刀,剜了燕巍然一眼。
她眉心紧皱,攥紧双拳,咬咬牙,终究还是未能释然,于是便伸手去摸储物袋,掏出来道金链,再一弹指,将法器射向正趴伏着的燕巍然。
金链触及肌肤,便骤然化成缠身锁链,一圈圈环在燕巍然周身。不出片刻,锁链已缠遍周身,金光一闪,就没入肌肤。除了颈上一道金色项圈,周身都只留有极浅极淡的金色印痕。
金锁生效只在转瞬之间,沅陵只瞥一眼,便转过身去,一手将十三揽在怀中,搭着她脑袋小心倚在自己身上,另一手就去牵叶凛伸来的手。
两人脚步极轻,又有灵力傍身,纵然是踩进一地泥泞,也半点泥污不沾。
雨势陡然大起来,为角亭周边围了细细密密一圈雨帘,远处人一下成了模糊的身影,轻易再看不清了。
燕巍然在泥泞中怔了怔,远远望着那道模糊身影,口中不自觉呢喃叫了声“师姐”。雨水同泪水掺杂在一起,糊得满脸都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才抬起手掌,想抹开眼前模糊一片的水雾,却便被收紧的无形锁链扯动经脉。自内而外的撕裂感疼得他几乎有一瞬以为自己要昏死过去。然而大约是因为沅陵离得越发远了,那些痛感忽地就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巍然轻轻吸气,好容易缓过那一阵痛意,再睁眼去瞧,竭尽全力能望见的地方,也没有了三人的踪影。
他又闭上了眼,只觉得身上半分力气也无,便怔怔待在原地,又停了许久,才慢慢坐起身,挪到临近的一株古柳边上,双手环住曲起的膝盖,圈出小片空间。
雨势大了又小,噼里啪啦落下的雨珠溅起泥点,落在各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巍然静静坐了许久,才仿佛刚想起似的去摸自己身上的储物袋。他紧抿着唇,一手死死攥着储物袋,自嘲地轻笑了声,混着雨水的泪滴就不受控制地连片滚落。
这储物袋里头存着全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门内素袍,还有些不同用处的粗制伤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其实早料到今日出门会遇上什么,只是……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个不好惹的混账,连带着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抖露到师姐面前。
燕巍然捏紧袍子,哆嗦着一点点穿上身,才敢伸手去碰自己颈间紧贴着肌肤的金链项圈。他看不见金链上刻的是什么法咒,于是只能笨拙地伸手摸索,一字一句地认。
他认了许久,才认出金链上贴着沅陵亲手打下的锁魂追踪咒。那咒语从来只用在捉妖追敌当中,虽然效果极佳,纵然妖兽魂飞魄散了还能寻得,却因为要写上一千三百个字的法咒,轻易没人使用。
一千三百字,要读这样久。久到这一场初雨都落下尾声,只余葱郁枝叶间稀稀拉拉落下来的积水。
燕巍然倚在树下,静默良久,才又伸着颤抖的指尖,从第一个字开始重认那道法咒。
这回他读得比第一次还慢,生怕认错了哪个字,就误解沅陵的意思。
然而这一千三百字,一字不错,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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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亭离渡生门的入口并不近。
然而若是想问渡生门外之事,再没有比此处更适合的待人地方。
金锁禁制明晃晃地勒在颈上,燕巍然伸手扯了扯衣领,将痕迹尽数掩在衣下,才伸手按着身侧的古树枝干,缓缓直起了身。
他身上剩下的灵力已不多,方才除了必不可少的清洁术法,几乎不敢再动用任何。于是对于修士们来说只是转瞬便能到达的千阶距离便成了眼下极难极难得一关。
雨过天凉,连四周的风都带着透骨的冷意。
燕巍然拢紧了衣袍。
他脚步沉沉,一下下踏进湿软泥地之中,却半点不见刚刚的狼狈之态。
被肏熟的身躯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性事早已习惯成自然,纵使是半强迫的性质,也并未带去太多的不适。
燕巍然低垂着眸,破罐子破摔,只苦笑着,竟生出点庆幸。
这一路太过无趣。身上一清闲,心思就不免回想起惦记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姐的话他向来听一句记一句。起初确实是刻意为之,后来日子久了,习惯成自然,便下意识地能记住她讲的话。
于是蓦地一晃神,脑中就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方才沅陵震怒的模样来。那一句“天下皆知”几乎叫他如坠冰窖,一时连辩驳的力气都失去。
燕巍然太了解沅陵,太清楚师姐不是那般信口雌黄之人。她既说出这话,便十有八九,该是事实如此……
可怎么会天下皆知呢?
燕巍然紧咬着下唇,只觉得心口处一抽一抽地发疼,浑身就失了力气,于是只能暂且缓下赶路的步伐,小步挪到就近的树下,靠着粗壮树干,仰头轻轻吸气,缓过那一阵痛感。
只要不问,只要不知道,他还可以辩驳,还可以挣扎,还可以抱着最后一丝妄想苟延残喘。
但若是知道了真相呢?
若是真相当真如师姐所说,他已是天下皆知的归元耻辱,到时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燕巍然抬手捂住又涌起泪意的双眸,本想勉强扯出个笑容,讲几句宽慰自己的话,然而最终也只是什么都没能说出。
他只是在原地又默然停驻许久,才再度起身,就迈着麻木的步伐向入门处的通道走去。
渡生门出入用的通道不同,因而燕巍然又向前走了许久,才依稀瞧见几个迎面而来的低阶修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掐着仅剩的灵力,为自己加上一层易容,才敢迎上前去,伸手拦人。
被莫名拦下的修士神色一怔,而后就显出点不耐烦。燕巍然抿了抿唇,却给不出好处,只得避开眼前人的视线,放低姿态,小心道:“冒昧打扰,只是见仙长才从门外归来,想必对门外之事了解更多,因而有一事求问。”
这一番捧高的话术着实说得巧妙,起先还觉得不耐烦的人这下便收敛了姿态,也顺着他的话应声:“那是自然。我这一趟游离遍行二十三州,也可谓阅尽天下事。你尽管问便是。”
燕巍然仰头望向他,长睫轻颤,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阵恐惧,终于维持出平稳声线。
“我听闻归元宗有位弟子成了渡生门的炉鼎,丢尽师门颜面,可是如此?”
那弟子闻言像是有些诧异,顿了几瞬,才答:“此事在外头都闹得轰轰烈烈,你在门内,竟只是听说吗?”
燕巍然应不出话,一时只觉得神魂俱裂,连借口都找得乱七八糟。
他分明只是做了渡生门的炉鼎,分明得了齐珩生的允诺,也分明悉心守着沅陵的身体状况……
明明都尽力了,怎么会反倒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他落荒而逃,待再回过神时,却已走得太远,连山门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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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脑中混沌一片,便几乎只靠着深入骨髓的下意识引路。于是兜兜转转,好容易才走回自己房中,只才推门而入,便一下瘫在地上,蜷成一团,环抱着双臂,泣不成声。
他分明是这场浩大笑话的主角,却比任何人都晚一步知晓这场充满恶意与玩味的闹剧。
这一瞬的打击来得太急太猛,猝不及防,一下击碎了他脑中那些关于平淡未来的妄想。
他原以为师姐醒来,这所有的苦痛便会成为他烂在肚腹之中的秘密,无人知晓。
然而现在,他却成了天下人都津津乐道的笑料。
是他丢尽归元宗的颜面,害所有人蒙羞。难怪师姐这样这样恨他。
燕巍然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想救师姐,却偏偏叫师姐生了厌。
只这一瞬,他忽地又生出死志。这一回的念想远比先前更强烈,几乎催动他当下就去自我了断。
于是燕巍然思绪恍惚,就想起齐珩生叮嘱过的禁制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渡生门对于弟子出入本就管制极严,更遑论掌门闭关期间。
出口前的山道崎岖,魇兽环伺,若是想偷溜出师门,稍有不慎,心性动摇,便会跌入魇兽所化之境,迷失其间,直至魂飞魄散。
魇兽所化之境,世称魇境,能照见人心最深处渴望。这堪称完满的黄粱一梦,最难脱出。
然而就是这般旁人避之不及的魇境,此刻竟成了燕巍然为自己所选的归宿。
他是不想活了,可他到底对不起太多人,纵然要死,也该把欠下的人情先还个干净。
于是这般想着,燕巍然便又稍稍定了心神,而后伸手摁在眼尾,将湿意晕开,才猛地起身,踉跄摸索,颤抖着去翻找自己的藏柜。
柜中的事物不多,零星散着一排丹药,却都只是中下等的粗劣品质。先前这里倒是胡乱塞着一堆渡生门弟子塞来的好坏丹药,只是但凡能与“上品”沾点边的,上回都叫他一股脑塞给叶凛了。
丹药边上叠得整齐的一堆道袍洗得太勤,勒口边上依稀已泛出白色,明显可见主人的窘迫。
燕巍然有些失神地盯着这一堆堪称破烂的物件看了许久,才伸手合上柜门,转身又去翻床头暗格里藏着的灵石。
却也只剩零星一点。
他在渡生门内不过是个炉鼎,身阶地位远不及门内弟子,于是连月俸也少得可怜。这几个月来,几乎都是入不敷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事物左右不过剩下两样。俱是自入归元宗宗门结丹后一直伴他身侧的事物——身份铭牌与佩剑。
可如今他一身污秽,害师门为天下人所耻笑,又怎么配再同师门有所牵连?
他是剑修,魂入剑身,然而此刻却是再如何也不堪提起这一剑。
燕巍然低垂下头,伸手抚过身侧佩剑,心底不可遏制的泛出苦意。于是便又静待许久,才伸手解了佩剑,捧在掌中,嗫嚅着低喃了声“对不起”,而后紧闭起眼,指尖用劲,倾尽周身灵力,猛地灌注剑身最脆弱一处,将佩剑生生震碎。
剑身碎裂,发出“嗡”的一声,似是悲鸣,又似是低泣。
然而燕巍然什么也听不清。
本命剑碎裂,反噬之势冲过四肢百骸,直击心脉,逼得他一下咳出大口鲜血,就昏死过去。
太疼了。
疼得仿佛,是他成了碎裂的那剑身,一片一片,棱角分明,刺痛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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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是被冻醒的。
这一日渡生门落了雨,夜间的温度因着水气又降了几分,就显出丝丝寒意。贴地的部分本就偏冷,入夜更甚。
没了修为庇体,对于温度的感知便更敏感。
燕巍然在地上打了个哆嗦,睁眼便望见窗外无边的深邃黑夜。
清冷的月光斜照在院外,更衬得室内冷清。
他掌间还握着碎裂剑身的片段,染血的碎片陷在一片半干不干的黏腻之中,向外发散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满地染血的碎裂剑身,都陷落在血渍当中,散得到处都是。
燕巍然抽动指节,想将掌心的碎片放到地上,却才稍稍挪动半分,便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只觉得自己周身也如同这剑身一般,被击了个粉碎,于是眼下纵然只是再轻再轻的细微动弹,都要痛不欲生。
掺杂着潮气的刺骨凉意顺着地面蔓延到身上,冻得燕巍然浑身发僵,然而他只轻轻一动,便疼得几乎喘不过气,于是便只得作罢,就按着倒地时维持的姿势再不敢动弹。
他竭力转动视线,盯着窗外那片再一偏斜就要落出院外的月光出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他也曾看着这一片月掐算一夜的长短,生熬过很多个混沌的晚上。
然而眼下燕巍然却觉得,从前的哪一个夜晚都比不过今夜。
今夜这样冷,冷得叫他眼前蒙出一层水雾,连月光都模模糊糊,分辨不出。
窗外的雀鸟叽叽喳喳叫起来,一如既往地轻快活泼。
这是日出前兆。
然而燕巍然却紧闭着眼,心底一层层向外涌出苦痛与酸楚。
他的这一夜太过漫长,太过黑暗。
而这一次幽深痛苦的长夜,不会迎来天明了。
燕巍然泪流满面,在冰冷地面上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才望见从窗楹中依稀透出的小片暖色光源。
天边火烧似的一片,橘色掺杂着大红,晕开大片天幕。日出大半,越过最高山头,气势正盛。然而被层层遮挡,落到燕巍然眼中,便只剩下稀薄微弱的小片光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分明是日出,可照进窗内的光线,微弱得转瞬即逝,几乎只像是一晃神的幻想。
燕巍然怔怔盯着地面,终于在渐亮的视野之中看清满地的狼藉。
四周大片的血渍之中,他的本命佩剑七零八落,活像一盘被打得散乱的棋局。剑身震得粉碎,连剑穗都炸裂开来,成了浸透鲜血的一条条凌乱丝线。
燕巍然又闭上了眼,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失得彻底。
旭日初升,室内温度一点点回暖,燕巍然却仍觉得心底透出无穷无尽的寒冷。他终于借着落进室内阳光带来的温度暖了暖身,重新得了几分力气,却仍是一动就疼得脱力。
他不敢将视线落在满地的残剑上,于是便只得盯着窗外院内的秃枝空耗时日。
窗外的鸟雀来来回回,多是在这秃枝枝头踩上几下,借个力便跳脱飞走,好不轻快自由。
燕巍然细细数着,数到第三十五只,才觉得身上那股无处不在的痛意散了大半。
那一片被遗落掌中的剑身碎片终于“当啷”落地,撞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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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了一整晚的身躯终于逐渐缓过不适,迟钝地恢复原本状态。
燕巍然动作缓慢,许久才将碎裂的本命剑身和染血的铭牌一并收进了翻找出的粗制木盒中。
他原是想用灵力掐只纸鸢留个传讯,再将这些事物一并交到师兄手上,然而体内灵力几乎在昨夜被榨了个干净,眼下滴点不剩,稍稍动用,过度干涸的经脉之中便是一股干涩尖锐的疼痛。
于是只得作罢,抱着手中的木盒,起身颤巍巍捡了块皂角,挑一身干净衣物,出门去寻后山的灵泉。
血腥气味浸透肌肤发丝,不仔细清洗,便难摆脱。
于是燕巍然再下手便隐隐带了几分力气。
然而过分敏感的身躯却因这一下滑腻擦蹭而不可避免地亢奋起来。胸前的血腥气味还未洗净,烂熟通红的乳尖却已高高挺立,颤抖着向外溢出乳白汁水。
燕巍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反应变化。他咬紧下唇,原是想用指尖将溢出的乳水撇开,却不想被玩弄惯了的乳尖一经指尖触碰,便又兴奋得向外溢出更多汁水,淌得他指尖上一片淅淅沥沥。
他一下红了眼眶,连吸气都带着情绪激动的颤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呜咽出声。只一泄气,便猛地脱力,整个人重重坠入水中,呛了大口。
躯体的求生本能促使他整个人向近岸处扑腾,竭力抓着石块,就挠出道道血痕。好容易借力半撑着倚住石块,却因猛地喘不过气,一下下剧烈咳嗽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巍然撑在岸边,连呛水的咳嗽劲头都没能缓过,便低头瞧见了面前石块上晕开的淡淡乳白色。
混杂了泉水的乳汁“啪嗒”滴落在石上,汇聚成流,小股向下,自成一道细细水痕。
眼见水痕越延越长,就要顺着石块落到地上,燕巍然下意识就伸着赤裸手臂去擦,却用力太猛,一下蹭破皮肉,带出一片血痕。他木然顿住片刻,才恍惚回神,伸手掬了捧泉水,自上冲下,将痕迹冲淡,而后搭着石块小口喘息,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冰冷泉水的凉意透进骨髓,就勾出细碎的痛意。燕巍然咬牙忍过一阵,又屏息凝神,向下沉身,阖眼吐息。
被勾起的情欲久久不得发泄,发涨的下身就颤着溢出清液,带着身后的小口翕张收缩,湿濡一片。
燕巍然浑身紧绷,僵硬许久,仍是对抗不过被肏熟后的生理反应,于是只能自嘲着伸出手去,用泡的发皱的指节探入身后,缓缓抽动。
他半身浸在水中,低垂着头,手腕机械动作,打出道道水波,晕开极远。又不知过去多久,才在一声低喘后停下动作,小口小口地喘息起来。
与迸射精水一同喷溅而出的乳汁又将面前的整块石岸污浊大半。
余颤未尽,他脑中仍是一片昏昏沉沉。待到那片乳渍滚落到水面,才惊得回神。于是低头,舀出成股泉水,泼上石面,一遍遍冲刷,将痕迹洗到几乎看不清。
他撇过头去,一拳落在石上,而后静静阖眼,微扬起头,沉默良久,才抬手抹干面上水痕,迈步起身,换了干净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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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抱着木盒,在沅陵门外立了许久,却怎么也敲不开这扇门。
他退开几步,侧目望去,室内三人的剪映团在一起,好不热闹,难怪他等了半天也无应答。
知晓事实真相的燕巍然登时泄气,半张着口,却最终也没出声,只在手上稍稍用劲,将木盒拥得更紧,而后默不作声地退到廊外,盯着池中灵鲤出神。
于是便又被甩了一身水。
燕巍然视线游走在满池灵鲤当中,才惊觉这一池的灵鲤各个生得肥硕活泼,显然日子过得极为滋润。满池灵鲤见他在廊侧坐下,嗅到他身上灵石捎带的灵气,还以为是有新的吃食,于是纷纷聚到一团,争先恐后地扑腾甩尾,向上仰头。
燕巍然先是下意识地起身退开几步,而后才渐渐觉察出这些灵鲤动作并非恶意,于是又重新坐在廊侧,俯身去看池中积极向他讨食的灵鲤。
满池子肉眼可见的欢喜和期待激得他一下反应不及。灵鲤看不见他身上鼎印,于是仍因着他身上灵石带有的灵气争着要与他亲近。
归元宗弃他如敝履,渡生门只将他当做器物对待。
如今他在这世间孑然一身,连个说说笑笑的对象也没有。
他几乎已不记得自己上一回被这样情绪包裹着时是什么时候。
这些淡色鳞片在池中折射出彩色光晕,其中一片正落在燕巍然抱着木盒的手背上,映照出一道流转的光影。他盯着这点美景,一下讶然,晃神许久,才匆忙伸手去摸自己袋中仅有的几个灵石。
灵鲤到底也算是灵修,因此平常弟子们喂饲的吃食里总免不了带点灵气。平日里常用于交易的灵石中蕴藏灵力,拿来喂养灵鲤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灵石中的灵力充沛,纵然只是下品,直接将整块灵石拿来喂灵鲤也算是奢侈了。
然而眼下燕巍然半点也不在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左右连未来都瞧不见,自然更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他腾出右手,摸出几块灵石,掌心稍动蛮力,硬是将成块的灵石掰成小份,而后一个翻手,捏着那些碎块一点点放开,盯着他们落进池中,被一拥而上的灵鲤瓜分。
本就围成一团的灵鲤嗅到灵石中的浓郁灵力,便更躁动起来,跳动着跃出水面,鱼唇翕张,就想去够燕巍然掌中攥着的灵石碎块。
燕巍然被这一碰惊得将手又向上抬起几分,险险避开又冲撞上来的另一尾灵鲤。
动作紧张的同时,心情却稍稍得了松懈。因炉鼎之身而遭受的痛楚在这一刻似乎短暂地被从燕巍然身体中抽离了。
他被不断用力跃得更高的灵鲤激发出几分玩性,渐渐就从坐处站起身,弯着腰缓缓抬高手腕,眉眼带笑,连唇角也不自觉上翘。
那些灵鲤倒也捧场,就跟着他的动作跃得越发高,尾鳍一扫,正略过他指缝。
燕巍然一下失笑,干脆站直身躯,掌心向上,将剩下的灵石悉数放出,待着池中灵鲤跃上。
然而就在此时,自不远处正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响。
燕巍然心头一震,掌心用力不稳,就被堪堪擦过手背的一尾灵力打翻掌心。细碎灵石窸窸窣窣落了一片,被灵鲤飞快吞吃了个干净。灵石耗尽,再察觉不到灵力波动的灵鲤们在周边兜兜转转,最终仍是各自散开,拍动水面,游到各自去处。
而这一刻的抬眼对望中,燕巍然只看见独自走出房门的叶凛。
叶凛望着他,眉眼温和,出口却是鲜有的不留情面。
他说:“小陵儿说她此生都不想再见你,央我出来处理。小燕师弟这般通情达理,应当……不会叫我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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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燕巍然竟觉得面前的叶凛陌生至极,几乎与从前归元宗内光风霁月的温柔师兄判若两人。
然而这点思绪转瞬即逝。
在燕巍然深究这其中缘由之前,叶凛已说完了话,转身合上房门,快步向他走近。他人刚一走到近前,便匆忙拉起燕巍然手掌,眉心微蹙,面色戚戚。
“我方才所说并非肺腑之言,不过是为了让你沅师姐消气。燕师弟切莫当真。”叶凛伸手抚在眼前人额角处,一垂眸,眼中便带上沉沉愧疚,“师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要我选,我定然是全心全意信着师弟。只是陵儿的脾气你也知晓,她非除……这其中细节不便再说,总归我劝了许久,才叫她暂且消去念想,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而今在我看来,惟只有一个法子。”
他说道半处,便忽的止住话语,只叹一口气,低头从自己储物袋中摸出来道能藏匿行踪的传送符,递到燕巍然手中,又不说话了。
燕巍然心思还未转过弯来,一时察觉不出叶凛话中深意,于是怔了怔,先接过符咒,才回过神来,明了这未完的话。
原来是师姐一心要除了他这替宗门蒙羞的败类,而师兄偏偏想救他,于是费尽心思,先且装模作样在师姐面前训斥伤他几分,再借了说话的由头,悄悄给他送来张价值不菲的顶尖传送符,好让他能闯开门派禁制脱身此地,隐匿了行踪,到一处无人寻得的地处去。
这法子实在巧妙,只是若当真事成,难免要牵连叶凛。
燕巍然盯着那张闪着金光的烫手符咒,半天也未伸手。于是叶凛也同样就伸手递着符咒,动也不动,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做成此事,便执意与燕巍然比倔。燕巍然看着他神情之中的坚毅执着,凛然正气,忽地就有些自惭形秽。
他低头细细回想着,若是没有当日沅陵重伤一事,沅陵师姐与叶凛师兄二人的结契大典应是定在了哪一日。
似乎是初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掌门师尊亲自掐算过的大喜日子。而今日子一晃过去小半年,也不知下个月里将近的初十还是不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
若是的话,说不定,他们二人这就能弥补上先前欠下的一场结契大典。
他已是罪孽深重,如若再因着自己的事情使得师兄师姐生出嫌隙,耽误结契,便是千刀万剐都难赎罪了。
于是这般想着,燕巍然终于伸出手去,一掌将叶凛递出的符咒推开,勉强挂出个惨淡浅笑,“多谢仙长好意。只是……关于去处,我已心中有数。”他伸手将抱在怀中的木盒捧到跟前,示意叶凛伸手探查。
叶凛只探瞬息,便查出这盒中碎裂的本命剑与铭牌气息。饶是他这般狠绝心思,也没料到燕巍然已动作迅速地断了自己生机。于是他暗自心惊,缓和片刻,才一手捏在燕巍然肩上,红着眼眶,惊呼起来。
“师弟怎么这般、这般傻!你是剑修,若本命剑碎,便形同经脉寸断,伤及根本,仙途毁尽,你……”
“仙长放心。处置败类而已,不必脏了归元宗其他人的手。”燕巍然直直望向他,吐字清晰,“我会自行了断。”
燕巍然对死亡已没有太多恐惧。他只觉得有些遗憾。
他等不到师姐的结契大典了。
他自嘲地垂下头去,暗暗骂了声下贱。
哪怕师姐想杀他,立誓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他也还是好想好想,见一见师姐结契时候的幸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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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凛得了这么个说法,自然诧异,然而任凭他如何追问,燕巍然也咬死不肯透漏半分,于是便只能歇了心思。
燕巍然不待叶凛再换个说法旁敲侧击,先将木盒塞到他手中,再一躬身,恭恭敬敬行了道师门礼,就转身欲走。但大约是觉得这样的回应实在太过敷衍,无论如何配不上叶凛的这一番情意,于是才迈开脚步,便又回身,抿了抿唇,定定沉声道:“不会太久,最多三日。”
齐珩生久未出关,渡生门内对此众说纷纭,然而好在这个消息到底还未传出渡生门去,纵然滋长些骚乱,也不过是宗门内部的事宜。
只不过越是这般多事之秋,门内便越不乏唱衰势头正盛的弟子。这帮子人蠢蠢欲动,端的不知是怎样一种要将整个渡生门内境况搅浑的心思,似乎是想遍了法子要将消息递出宗门去。
这便成了渡生门内几位长老近日来忧心忡忡的缘由。
然而掌门不在,这邦弟子再如何动作,也总能找出借口遮掩过去,叫人抓不到把柄。于是无奈之下惟有加重门中把守,宽进严出这一办法。
这几日后山的魇兽都被刻意激发出了属性,性子凶猛,连带造出的魇境迷幻效果也更甚许多。如今渡生门门中之人想要出门,若是没有长老信物保驾护航,自然绝不可能走得出魇境。
燕巍然掐指算着,正是这几日魇境就要到迷幻效果最强的时候,只怕连长老修为都难以抵抗,照理应当是无人会去。
若他选在此时,理应是万无一失。
于是剩下该活的时日便成了掐指可数的半日。
放在旁人身上,这自然是个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的短暂时间,然而给了燕巍然,却成了太煎熬的时间。
他本没什么该准备的身后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欠下的人情。
这般想着,燕巍然忽地想起来先前随他一同照顾沅陵的十三。
因着照看沅陵的缘故,十三同他从生分到熟络,后来也算他在门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对象。
他单方面向十三瞒着的炉鼎身份一事,不曾想竟会在上次被一齐抖了个干净。
于是原只是许久未见的人就成了再难面对的人。
燕巍然心尖上颤了颤,忽地就生出点愧疚,想着总归应当给十三些补偿的事物,来弥补他被自己骗着交心的事来。
只是他身上太过窘迫,自己都身无长物,更遑论再分出零星半点给旁人。
许久,他按在收纳袋上的手指微动,指尖翻飞,就灵巧解下腰上的收纳袋,将里头仅有的丹药衣袍取出,堆叠在手中,而后腾出个空荡荡的收纳袋,递到叶凛手中。
燕巍然抱着衣物,又调节一番姿势,有些窘迫地截住下落丹药,好容易分出心思,却又觉得这收纳袋也不算什么拿得出手的事物,于是兀自重新调整好情绪,才干巴巴对叶凛说:“十三是药修,旁日最爱收集些不知名的药材研究,我想着兴许……这个能派上些用处。”
未等叶凛回应,燕巍然便先叹出一口气,躬身向他拜别。
他嘴上虽是这般说,脑袋却泄气地低垂下去,没了声音。收紧的指节用力掐在洗得发白的道袍一角,就扯出无穷无尽的窘迫。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飞快,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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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死死抱着怀中的一堆破烂旧物,走出一段路,才渐渐放慢步子,回神去看自己的全部家当。
其实俱是些根本不值钱的物件,对于眼下心意已决的燕巍然来说,派不上什么实际用处。
于是在这么仔细看着,燕巍然忽然就犯了难。
这些东西是他在渡生门门内住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原本他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揣在收纳袋中,便无需考虑实用与便携的问题。然而眼下自己将收纳袋送了出去,这堆衣物丹药便只能捧在手上,看起来就显得有几分可笑了。
脚下这一条路是回房中的路,平日走得太多,于是燕巍然下意识就走到了途中。但如今抱着这些东西又回房内,就显得多此一举。
他左右不打算在渡生门内再待,留下任何东西也是毫无意义,还要徒增旁人收拾的麻烦。
这般想着,燕巍然的动作就顿在原地,他手中抱着破烂堆,轻咬下唇,眉头皱紧,苦思起来。
许久,他才松口,脚步一转,直奔后山的出口而去。
出口附近有魇兽出没,修士稍有不慎就容易跌入魇境当中,魂飞魄散,因而除非必要离开渡生门,否则几乎没有门内修士会在这片地方附近游走徘徊。
大约再没有比这一个地方更适合燕巍然和他这些破烂宝贝的去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有了目的地的人,再迈步时步子就比先前更坚定几分。
分明这样凶险的地处,往往是远离修士正常活动范围的,燕巍然却仍觉得路程不远。他步履匆匆,心思全落在马上就能迎来的终结之上,连自己走了多久都没注意。
明明出门时才堪堪日出,一转眼都到了日落的时间。
深入后山的部分人迹罕至,枝丫横生,几乎分不出一条行人的通道来。橘红色调的暖光西斜,漏过枝叶间的缝隙,细碎落在燕巍然脚下,随他脚程深入,变得越发稀薄。
燕巍然借着逐渐消失光线,伸手拨动枝叶,吃力地向前继续走着。
才落过雨的林间,枝叶上都是蓄饱的雨珠,轻轻一碰,就哗啦啦落下一片阵雨。燕巍然有些无奈地看向怀中已经淋湿大半的衣袍,默默叹了口气,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又抬起横斜在眼前的玉兰花枝,边小心避开脚下凹陷处的积水。
他已走得足够远。四周的树叶枝干上隐约能够看见魇兽活动留下的六指爪印,空气中也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味。
燕巍然又走几步,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山坡,在略微开阔的视线中,依稀瞧见了极远处天边一点点变得微弱的太阳光线。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他站在原地,低头俯瞰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而后轻笑着,将手上一堆累赘悉数向前扬起,看着它们飘然坠入深渊,连声响都听不清。
而后他顺势在山崖上坐下,本是想再看一眼世间日落美景的。然而在时,却忽地听见山谷间不知从那一处传来“哄”的一声,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相似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魇兽独有的叫吼声响。
人在入眠后有梦,而魇境同梦境一向难辨难分。除了魇兽造境之前,那标志性的吼声。
若是换了其他修士,只怕此刻已抱着家当落荒而逃了。
然而燕巍然本就是冲着魇境而来,于是面对这陡然响起的魇兽声响,不但没想着躲避,反而就站起身,寻起发出声响的位置。
燕巍然分辨半天,才发觉大部分叫声竟是从自己方才抛了东西的崖底传来,于是便有些哑然。
难怪还不到日落,这帮魇兽便已蠢蠢欲动,原来是这样恰巧,自己误打误撞,正打扰了魇兽的栖息地吗?
他这般想着,意识却已在魇兽一声声的吼叫之中变得模糊起来。
彻底失去记忆之前,燕巍然只记得自己从山崖之上跃了下去。
他的脚步轻快,大张着手,神色之中并无半点惊惧,反倒是唇角勾起,露出深陷美梦的浅笑。
就这样坠入了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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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跌入魇境,魇兽的吼声便骤响,划破天际,打破整个渡生门表面之下的平静。
正在沅陵房中悉心哄着她的叶凛猛听得这一声响,心头一震,瞬间便明了了燕巍然三缄其口的解决办法。
原是这样。
落入魇境,十日不得出,肉身即死。肉身既死,魂魄便会永困于魇境之中,直至魂飞魄散。他燕巍然既是求死,必然不可能靠自身力量脱出。若外头想破开魇境救人,除了一身修为,更重要的是心无牵挂。唯有如此,才不会被自身和受困者陷落的双重魇境所困。
然而既然已是想破境救人,便不可能算作心无旁骛,有了弱点,自然更难脱出魇境。如此看来,破境救人就成了绝无可能得死局。
更何况那是燕巍然……一个叫宗门厌弃的叛徒炉鼎罢了,谁会拼尽全力要救他?
叶凛这般一想,心头就生出股酣畅淋漓的快意。
燕巍然必死,他心头的石块终于得以落下。如今只要能说服沅陵随他一同离开,就不必再惦记自己顶替燕巍然救下沅陵一事。
这一行,终于是既能给师尊带回交代,又可与沅陵重修旧好,再续前缘。
于是叶凛的脸上除却平日就有着的一点温和,又透出来些掩着的欣喜。沅陵倚在他肩头,余光正瞥见这一番神色变化,想问魇境一事的心思就歇了歇,转而换出点逗弄的心思。她伸着食指,轻轻搭在叶凛唇边,正碰触到向上弯起的弧度。
“阿凛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心思连掩都掩不住?”
叶凛眼中笑意就更甚。
他伸手捉住沅陵伸出的指节,拉到唇上,轻轻落了一吻,笑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想和小陵儿成契的事情。”
沅陵逗趣不成,反被叶凛这一动作撩拨得面红耳赤,“噌”地一声,迅速抽回手,坐直了身体,姿态一下变得紧张紧绷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凛就笑起来,伸手摸着她腰身,将人揽得近了,故意贴在她耳边呼气。似乎是觉得话到此处,应当再给这氛围再烘托一番,叶凛便轻轻去吻沅陵耳际。
大约是心中大事有了着落,忧心的事情有了解决,叶凛也大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怀中那份同小师妹的定契的婚书,却并不打开,只假意递到沅陵面前,语带蛊惑,“小陵儿,婚书……我藏得可好可好。该不该,得个甜头?”
虽说婚书一打开就势必露馅,然而叶凛太熟悉沅陵,料定在这般动情的情形之下,她定然不会细读婚书。不仅不会细读,还可能因为羞涩主动央求他将婚书收起,而后半推半就地同他滚进一床温柔乡。
他盘算得极好,而沅陵的一系列反应也尽在他的预料之内。几次轻吻之后,他已一欺身压上沅陵,将人推倒在柔软床榻之上,伸手就要去解她身上系带。
却就在此时,自窗外忽地破开照进一道叫人目眩的白光。紧随而来的是一连串山石碎裂的地动山摇。
两人一下都失了再深入的心思,匆忙起身,整理起衣物,提了佩剑就出门查看。
四下是一片起起伏伏的惊呼声响。
他们随着众人仰起的视线望去,齐珩生闭关之处的洞府正由内向外源源不断地泄出璀璨光芒。
不知是谁先喊起来一句“掌门出关了”,所有人便随着高呼起来。
一时间,整个门内士气高涨,人人心潮澎湃。
惟有叶凛悄悄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手,心下一沉。
看来是轻易走不了了。他想。
那张价值不菲的高级传送符既没促成燕巍然出逃,如今也难用在他和沅陵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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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齐珩生出关的消息一时间掩盖过其他任何事情。
连燕巍然坠入魇境时引发的短暂关注也被迅速的掩在了齐珩生出关的事上。
几乎人人都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与掌门拉进关系的机会,于是才一出关,齐珩生的门前便拥堵起形形色色的人群,变着花样向他道贺。
然而只有齐珩生自己清楚,他这一趟闭关,远比预料之中凶险。
分明他早在半月前便该出关,却硬生生又拖了这般久,只怕该惹出一片流言蜚语。
齐珩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勉强应付过三日,盯着每日仍是源源不断地来人,干脆出言谢绝了接下来一众前来拜贺的长老弟子,坐回房中,边翻看着渡生门近日的事务记录,边细细思量。
他几乎分辨不出自己这一回闭关,到底是在哪一步落入了心魔魇物当中。大约是因为一直困在心魔生出的魇境当中,才叫他挣脱不得。
其实直到最后关头,他也并非靠自身定力脱出魇境。
而是……
齐珩生微蹙起眉,忽地回想起自己出关当日那声刺穿洞府的尖锐魇兽叫声。
这样震响的声音,就仿佛是有人跌入魇境。
他也被这道声响一刺激,脑中意识才冲破魇境,忽地得了片刻的清明,于是便借着这点清明迅速觉察出自己身中魇境,而后破除心魔,得以出关。
否则,等待他的便该是永远被困魇境,直到修为尽失,魂魄碎裂,彻底迷失游离。
若要算起,这一道声响,于他是救命之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处,齐珩生一下合上手中记录的书册,猛站起身,召进一位弟子,追问这一件事。
“前几日我出关时,门中可有异动?”
“似是有的,后山魇兽躁动了一阵,元长老本是要细细查探的,只是后来掌门您出关,似乎就没再安排……”被问及的弟子一歪头,仔细思索片刻,娓娓应答。
齐珩生这便笃定自己当时反应不是错觉,点点头,又说,“若当真有门内弟子坠入魇境,核验一番名录便知”他伸手在掌上的书册边角处抚了抚,“近日门内可有弟子失踪?”
“渡生门弟子没有。但听归元宗的两位仙长说,那位做了门内炉鼎的归元宗弟子不见了。”
这话超出齐珩生认知太多,叫他一下反应不及,顿了顿,才恍然大悟,“两位仙长,是那位重伤的仙长醒了,还有哪一位?”
“前几日送贺礼来了一位,听说门内有位重伤的归元宗弟子,便留下来照料了。”
难得能与掌门一口气说上大段对话的弟子一时间受宠若惊,没听见齐珩生追问,好容易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莫名又拾起话头,再度追问。
“不见的那位弟子,可是姓燕,叫燕巍然?”
他视线一动不动的紧盯着被问话的弟子,神色不似之前那般平静,吓得这弟子一紧张,说话便磕磕绊绊起来。
“似乎是,但但大约……”被紧咬着追问的弟子神色惶恐,结巴许久,终于还是心虚地噤声,拿一句“弟子不知”敷衍了事。
齐珩生垂眸,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再说,摆摆手,叫弟子退了出去。
他的视线越过窗外,一直落到昨日传来魇兽声响的后山,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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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珩生找上了沅陵。
这位重伤新愈的弟子面对齐珩生却没多少刻意的讨好。该有的行礼寒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拜会结束,便兀自坐在边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齐珩生却不在意这点,视线越过沅陵,落在她身侧的叶凛身上。
这便是那位替归元宗送贺礼上门却意外留下的弟子。虽说拜会后留下的理由略显得牵强了些,却也
他神色恭恭敬敬,动作也做得标准,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齐珩生不开口问起,他便也不着急搭话,只静静待着,浅笑轻盈,不紧不慢。
瞧着分明是实打实的诚恳谦卑,落在齐珩生眼中,却莫名多了几分虚伪作态,像极了归元宗那惯会装模作样的轻尘仙尊。
齐珩生将两人反应看在眼里,面上却是不显,仍招呼十三到跟前,揉揉她脑袋,吩咐她先出去了。
沅陵盯着齐珩生,眼底仍带着几分不快,然而毕竟有救命之恩在身,她犹豫片刻,还是低下头。
“多谢齐掌门救命之恩。”
这话语之中虽然还是带有几分排斥的意味,却远不及齐珩生刚进门时那般强烈了。齐珩生细细看去,发觉方才是沅陵身边那位归元宗弟子握着她的手,缓和了她的情绪。
于是齐珩生这便注意到了沅陵身边一直温和陪伴着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人同沅陵姿态亲昵,只一小会的时间里,两人的指尖已交握在一块,难舍难分。
齐珩生忽的回想起燕巍然说起过的师姐道侣,心下又多了几分揣测,便点点头,承下沅陵的一声谢,问道:“这位是?”
被问及的人显然等这一刻已等了许久,于是连个缓冲也没,一下松开紧握的手指,抱拳起身,对着齐珩生沉沉一拜,朗声应答,“弟子是归元宗轻尘仙尊座下首徒,灵修叶凛。”
他说到此处,话锋一顿,视线瞄向身侧的沅陵,“亦是沅仙长定契道侣。这些时日,多谢齐掌门出手救治,今后若是……”
齐珩生一下了然,心道这弟子果然是燕巍然口中“叶师兄”。只可惜这人虽生得一副好皮相,内里却堪称得了轻尘仙尊真传,上上下下透着股虚伪气息。
眼下他借着替沅陵道谢的名头,话里话外不漏痕迹地将齐珩生夸了个遍,一番作派下来,虽不是明说,却显得好似是他替沅陵博来这一生机。
这番话骗骗旁人不成问题,可想瞒过他齐珩生,自然还是差些火候。
于是齐珩生也不着急言语,只等叶凛自顾自说出长篇肺腑之言,才淡淡接茬。
“我渡生门救人向来代价不小。交易而已,不必这般道谢。”齐珩生神色淡淡,视线却略过叶凛,却又落回沅陵身上,“左右是一桩正经买卖,我来不过是想问问沅仙长眼下身体可好了?”
他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叫沅陵又想起叶凛在面对“交易代价”这一话题时的三缄其口。于是她神色微变,就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知道渡生门救人代价不小,只是伤在我身,叶师兄虽是我定契道侣,也断没有替我做这番交易的道理。还请掌门,让我也承担部分。”
齐珩生一挑眉,视线就落到叶凛身上,“我何时说过,这代价……是你叶师兄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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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一下怔在原地,半天都反应不及,静默良久,才转头试探着望向叶凛。
然而叶凛却在这一刻避开了她的视线。他同齐珩生根本还未有交集,不知为何便被这般点出了真相,一时几乎难掩面上的焦躁,双眼死死盯着齐珩生,就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齐掌门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齐珩生却不看他,只盯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沅陵,轻笑一声,故意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回避?”
叶凛一时哑然,半天没接上话头,于是一下起身,深吸口气,勉强定住心神,打起感情牌。
“我与陵儿是真心相爱,若不是我清楚齐掌门为人正派,便要以为掌门一番话是为了挑拨离间。这些日里,我为照顾她,也算尽心竭力,掌门闭关不知,可陵儿却是清楚。”
“我并未说你照顾不周。”齐珩生神色淡淡,一指搭在椅背,却笑了,“我只不过说的是交易的事,你慌神作甚?”
叶凛好容易才将话题从交易牵扯到照料上,只一瞬,便又叫齐珩生扯回原地,就失了再辩驳的办法。多说多措,他撇过头去,索性闭上了嘴。
沅陵忽地就明了了真相,也终于填不上自己认知中那些自相矛盾的部分。
她恍然大悟,终于回想起最初的端倪。
渡生门救人的代价不小,自然不会做先救人再讨好处的亏本买卖。转醒前她已昏迷了三个月,而叶凛是为送贺礼而来,左右不过照看她半月时间。这救了她性命的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叶凛。
可若不是叶凛,这天下还有谁会……
沅陵心思一转,脑中忽的就浮现出另一个名字。
燕巍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对渡生门外的传言并不熟悉,大半的事都是从叶凛口中听来。可若是细细去算,这流言传出的时候,大约也正是……三四月前。
时间线正能对上,一个荒唐且的大胆的想法就冒了出来。
沅陵本欲开口追问,却见齐珩生对上她的视线,冲她摇了摇头,于是便歇下再开口的想法,只转头,咬牙死死盯着叶凛,掌心攒成拳状,暗自用劲,掐出凹痕。
叶凛不再多话,额上冷汗涔涔,这会竟是歇了心思,起身想走,然而人才一起身,连个告退的借口都还未出口,便被面前陡然腾出的一道捆仙锁压制着捆了个结实,带着人跪倒在地。
他惊惶抬头,却只对上齐珩生波澜不惊的双眸。
“我同沅仙长还有话要说,你着急起身做甚。”
满腹不甘愿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下悉数成了泡影,叶凛面色阴沉,然而只是低头深吸口气,忽地就变了脸色,再一抬头,又成了满脸笑意,“齐掌门这是哪里的话,您同师妹有要事详谈,我自然应当先行告退。”
齐珩生轻嗤一声,却不看他,只是转过头来,一手搭在脸侧,倚身看向沅陵,“那是该问……沅仙长的意思。”
被问及的人正咬牙切齿,眸色之中俱是隐忍的怒意,她攒成拳状的双手几度收紧又放松,沉默良久,终于才强压下失态,垂眸道:“你走。”
叶凛听这一声,还以为沅陵是心疼他,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之态,就柔柔开口,“小陵儿,师兄知道你是……”
他盘算得极好,本打算再说上几句好话向沅陵道个歉认个错揭过此事,谁知话才说了个头,耳侧便“咻”地一声砸下一柄佩剑,堪堪贴着肌肤擦过,翩然削落鬓边三三两两碎发,惊得他一下噤了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滚出去。”沅陵的声音极冷,一字一句,淬着透骨的寒意,“你我之事,桩桩件件,日后我必细细清算。”
“今日你当庆幸,我满心惦记着的是找人,而不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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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沅陵松口,齐珩生也没再插手两人间的事,抬手收了捆仙锁,冷眼看叶凛头也不回地逃出门外,才收回视线,施施然开口。
“那叶凛心思不纯。”齐珩生仿佛早有预料,对沅陵这般反应半点也不讶异。他神色微顿,眉心蹙起,似是犹豫片刻,却最终仍是开口。
“我见过叶凛和旁人的婚契,那时你尚且昏迷着。”话说到这里,后面的部分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齐珩生没看沅陵脸上神色,指尖在扶手上轻口几下,才微蹙起眉,继续道:“他是轻尘门下首徒,定契大事少不得要过个形式做做面子,给我也送一份喜帖。我见过那上面名字,同叶凛相合的那位女子当是姓柳,叫柳扶风。”
沅陵几乎觉得耳边阵阵嗡鸣,一时叫他连齐珩生近在咫尺的话语都听不清。
她自然也知道柳扶风。
这人是她与叶凛共同的小师妹,暗中也倾心叶凛数年,只不过是叶凛后来选了自己,这位小师妹才渐渐歇了心思,淡出叶凛视线。
如今她陡然得知这一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带着心口处泛起一股尖锐的疼痛。她怔愣许久,明知齐珩生所说便是事实,却仍不死心,又替叶凛辩驳。
“师兄给我看过婚契,若不是我的,他怎么敢……”
“那你可曾看过其中内容?看过上书姓名,确定那当真是你与那好师兄的婚契?关于此事,我言尽于此,若是不信,来日你自有千种万种的法子查证。”齐珩生不待他说完,便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而后话锋一转,又问:“事到如今,你满心满眼俱是你那满口谎话的叶师兄,我倒是想问,难道你就不曾关心过……救你性命之人吗?”
齐珩生这一句话如破天惊雷,一下将沅陵从反复追究惦记叶凛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她神色怔怔,深吸口气,阖眸紧抿着唇,待了许久再睁开眼,才颤声问:“不是他,那是谁……救我?”
齐珩生紧盯着她的神色,不答反问,“出口之前,想必你自己心中已有答案。”
那头一下陷入长久的沉默。齐珩生却不恼她,只自顾自向下继续说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醒来这么久,难道还不曾见过燕巍然吗?”
沅陵闭上了眼,从胸腔之中发出一震颤抖的悲鸣。她伸手捂住了脸,一下下颤抖着。许久,齐珩生才听见她抖得厉害的声音。
“我已见过他两回。
“可我也伤透他两回。”
这一刻沅陵再止不住内心的痛意。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分明此时并不是煽情回忆的好时机,可沅陵仍无端想起先前同燕巍然见面时的情形。
他们总在并不算美好的情形之下重逢。每每气急,她就几乎不太记得燕巍然的神情,只恨不得一巴掌就将人扇得远远的,再也瞧不见,好姑且得个眼前清净。
沅陵对这同记忆之中大相径庭的小师弟原是只有厌恶的。
她始终不明白明明能走正道清修的人为何忽的转了性子,就沦落到他宗炉鼎的位置。
于是成见太深,就以至于她连燕巍然赴死前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她从未动摇过惩处他的心思。
直到今日,齐珩生坐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当日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而我告诉他,‘渡生门中不缺其他,只单缺个炉鼎。你若是愿意,你师姐便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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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就红了眼眶。她低下头去,只一轻轻吸气,眼中就浮起湿意,再开口时,便带了哽咽,“为何……为何要这般对他?”
“我同你们师尊轻尘有些宿怨罢了。再说,当日分明是他自己撞上门来。”齐珩生自知理亏,便有意回避了沅陵视线,勉强应答,“我后来也曾许诺会在你醒来之前替他消除鼎印,扫清影响。只不过出关误了时间,这才……。”
这回齐珩生又想起自己意外延长的闭关经历,于是思绪不可避免地被拉到助力了自己出关的那一阵魇兽异动上。
他已查过门内记录,魇兽异动不假,门内弟子无人失踪亦是事实。至于众人三缄其口的燕巍然……
齐珩生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燕巍然在门内的遭遇多半同他的放任有关。闭关前他才稍整过一众弟子,本以为自己只是暂离几日,左右他们也不敢造次,然而不曾想修炼出了岔子,连带着本该出关的日子一再延期。
他才出关时尚且能捉到门内弟子躁动不满的行径,更遑论不在的这些时间。
燕巍然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
如今四处都打探不出他近来的消息,人又不见了踪影,只怕后山魇兽的异动就是与他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如此,自己便又该欠他几分换不清的救命恩情了。
一垂眸间,齐珩生的思绪转过万千,手上动作一顿,说出的后半句话却仍是流畅,“我对他有亏欠。今日来,便是想做些补偿。”
沅陵有许久没有开口。
她知道自己是应该记恨眼前的罪魁祸首的,然而今日若不是齐珩生的一番话,她还傻愣愣地被蒙在鼓里,丝毫不察叶凛的作假虚伪。
更何况……她待燕巍然,倒也不必齐珩生好上几分。
沅陵神色暗淡,摇了摇头,“既是补偿,那便该去找燕……师弟,不该找我。我于心有愧,怎么有脸再见他。”
闻言,齐珩生便站起了身。
沅陵因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才仰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头。
“前几日渡生门内有魇兽的异动,那之后,便没人再见过他的踪迹。”齐珩生似是不忍,咬咬牙,然而终归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怕那坠入魇境的人是他。”
于是这一下再坐不住的人便成了沅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猛然起身,却因心绪波动,一个趔趄,险些没能站稳,于是伸手搭上椅背借了个力,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日是她与叶凛温存时听到的这一阵魇兽异动。原先她是想同叶凛问起此事的,然而当时她眼见叶凛神色变换,还以为是叶凛心思全然在她身上,因而并未在意这响动。
如今细细思来,只怕那时叶凛便已知晓了燕巍然的打算,于是一听异动,便知是他坠入魇境。
若是燕巍然已死,待回了宗门,具体事项如何,便全由她与叶凛传达了。
先前她对燕巍然观感不好,成见极深,只怕就是叶凛在描述中多加些什么诋毁话语,她也察觉不出。
而到时,叶凛便可将坏事错事一并推到燕巍然身上,自己则鸠占鹊巢,昧下救命之恩,同她重归于好。
沅陵就这般想着,忽然自内而外冒出一股寒气。
她真心错付,竟险些同这般蛇蝎之人成了道侣。
沅陵才发觉自己错得彻底,她怔怔许久,仰头看向齐珩生,抖了抖唇瓣,颤抖着问:“我该如何……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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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不是渡生门门中之人,对于魇境终归只是略知一二。先听齐珩生说了有法子,不待再听后面的部分,便已定下心思,要入境将燕巍然生魂带出。
齐珩生只觉得头疼,相劝却不知该从哪一处劝起,索性略一思索,理清措辞,拦下沅陵,开始从头细细讲起。
魇境是项极为可怖的事物。饶是齐珩生这般修为之人,也大有受困其中的可能。
然而真要追其根本,魇境说白了也不过是个人幻想的产物。人有欲望,心有所想,因而才会堕入魇境之中。
黄粱美梦,镜花水月,终究是脱出现实所追求的虚幻之物。若是心无旁骛,自然再如何也不会受困于魇境之中。
就算受困其中,也不过如同醉饮之徒,昏昏沉沉,醉生梦死,若一朝清醒,便可脱身。
又或者,有人强行介入破境,将沦陷之人带出。
齐珩生属于前者。他正是靠着燕巍然触发的一阵魇兽声响寻得清明,脱出魇境。只不过这一方法,外力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助力,到底是依仗受困之人自身心性修为。
如今沅陵想试的办法属于后者。
然而强行入境之人,心中怀有救人的心思,便是有了欲望,既然有欲望,本就容易迷失在魇境之中,更何况,在旁人魇境之中,除了要对抗本心,更难分辨的的是不可控的,来自旁人的欲望念想。
乍看之下,都能觉察出二者相去甚远的操作难度。
分明前一种法子,想救人亦无需自身涉险,然而……
齐珩生盯着面不改色,一脸坚毅的沅陵,脑中浮现的却是初见燕巍然那一日,他同样坚定的神色。
那时燕巍然跪在他身前,一倾身,湿漉漉的发梢就向下坠落成串水滴,沾染他浸透血水的袖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视线才一落到对方手上,便见他将染血的袖口都要向内收起,藏在腕下,一脸小心翼翼。
齐珩生还以为他胆子极小,生性怯懦,只是个放放大话的小修士。
却没成想纵然自己提了个荒诞至极的条件,对方也肯应下。
燕巍然虽是狼狈,可眼神之中的坚毅,执着得几乎叫人难以推拒。
一如今日,定定跪在他面前的沅陵。
那时燕巍然拼了命地想求他救下师姐。
而如今,他师姐跪在此地,几近哽咽,只求自己给她一个机会,好换得燕巍然一线生机。
齐珩生只觉得恍惚。
这三月里,他亦深思良久,几度悔过当初的一念之差。只是补救的手段总是阴错阳差,好像反倒一步步将初见时明媚的少年郎推进了无穷无尽的深渊。
时间一晃过去三个月,救人和被救的两人,身份掉了个转,却像是宿命般,再度被牵系在了一起。
而他还在其中。
齐珩生只觉得自己胸腔之中重新长出了残破的良心和愧疚,沉重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缓缓理顺了气息,眼底是沉甸甸的动容之姿。
这一刻他并未阻拦,反倒是从身侧储物袋中摸出一件法器摆在桌上,对沅陵郑重道:“我可助你入魇境,但也只能护住你入境。到出魇境时,若是事变有异,你传信于我。到时候就是千难万险,我也至少……替你护住他片缕残魂,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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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魇境之中最多可停留十日,如今算来,已然过去七日。”齐珩生微微沉声,算着日子,说出来这么一句,“若是想救他,只怕一刻也再耽搁不得。你可愿意?”
于是只一转眼,沅陵的灵力化形已从面前擦过。
她一言不发,仍跪在原地,只是抬手召出灵力,将桌上的法器收入怀中,紧紧揽住,而后朝齐珩生深深一拜,“求齐掌门助我。我愿此刻就入魇境,只要掌门助我,我……”
沅陵额间抵在冰凉地面,喉头收紧,胸腔剧烈起伏着,话只说到一半,便成了哽咽。
分明是极其失态的动作,齐珩生却什么也未说。
他走上前去,微蹲下手,一手悬在沅陵肩上,神色却不似先前那般冷淡了。刹那间自他手下涌出成股灵力,流水般柔柔转过沅陵周身,将她笼罩其中,又无声消散。
这一道护身咒便算是成了。
灵力护身,周身的任何便会顷刻传至出手守护之人身上。对方也可借此评断守护之人所需的法力增益,再填入其他。
总归算是出手护住了沅陵。
而后他才再度开口,示意沅陵松开手中法器,向其中注入了一股灵力。
“我同样留一样灵力在这法器之内,出境阻力远在入境阻力之上,我无法随身护你,纵然你心性坚定,可若是燕巍然他……不愿离开,你亦会受困其中。”这道灵力收尾,齐珩生却没着急收回手,只是叹了口气,又向其间注入了另一股灵力,两股灵力交汇之中,他缓缓开口“届时若实在无法,你可动用这件法器,加之召我助你,将他魂魄先且震碎困于法器之中,待归来后,再慢慢拼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陵几乎是在闻言的瞬间便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齐珩生。她微仰着头,抿了抿唇,才从口中竭力挤出几个带颤的字来:“没有别的法子吗?若是要我震碎他魂魄,还不若,还不若……。”
她说不出剩下的话,只掩面垂下头去,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然而强撑的体面仅仅维持了那么短暂的几秒时间,下一瞬,她便在齐珩生无奈的“没有”声中落下泪来。
“无论你想如何补偿他,合该先同他有往后的时日,不是吗?”齐珩生有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情形,一时只觉得自己心尖上某处柔软位置也被极轻浅地抓挠了一下。他不自觉地放缓语调,“更何况,他连一身清白,半世修为都肯献祭,定是爱惨了你。日后若是你要哄他,想必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齐珩生本意不过劝阻一番,却不想这话一出,沅陵那头的眼泪几乎止不住地向外冒出,惊得他一下噤声,不敢再向下说,只拘谨地立在原处,扭头转开视线。
许久,他才听见沅陵带着泣音的话语传来。
她说:“同门十数载,我从不知他心悦于我。”
“我眼里……没有过他。”
“我何德何能……我竟不知……这些……什么都不知……”
低泣掩过话语的尾音,逐渐消于无声。偌大的室内,只余下长久的低泣。
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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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是同齐珩生一同去的后山。
这一路本该是人迹罕至,颠簸崎岖,然而因着燕巍然前几日才刚经过,一路上便踩出细细一处通道。
沅陵走在路中,虽人已是小心翼翼,落脚仍觉得艰难,就更不必说先前燕巍然独自一人来到此处时的光景。
定是比眼下还更困顿。
他目标明确,直奔向魇境,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念想。
这般一想,沅陵心尖忽颤,顿生出股痛意,脚步微滞,然而一咬牙,便又加快了步子。
齐珩生施了法咒,一路追踪燕巍然来时足迹,于是才在那一处山崖上停下了脚步。
这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对面,是渡生门遥遥可见的出口。
出于对宗门内魇兽行踪的熟悉经验,齐珩生只一眼便知晓这一处山崖之下便是魇兽的巢穴。
只不过眼下两人还未跨出山崖范围,不到魇兽的活动地盘。这些魇兽便仍是成群窝在一起,并不催生魇境。
齐珩生便停下了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当是此处。”他视线落到云雾缭绕的山崖之下,“痕迹断在此处,魇兽的巢穴也在此处,想来,便是这里了。”
沅陵顺着他的视线上前,一低头,却只见云雾只见若隐若现的山崖。她抿了抿唇,却没再刨根问底,低头谢过,而后道:“那我该如何……才能进入燕师弟所在的魇境?”
“这点倒无需你忧心,在你入境之前,我会用灵力护你,带你寻得去处。你所要做的事便是……跳下去。”齐珩生微眯起眼,指尖一点,挥向崖间,“你怕吗?”
被问及的人神色微顿,却很快回神,摇了摇头,咬咬牙,缓声道:“不怕。”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齐珩生一个“好”字响起,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先前隐在她身侧的那股庇护灵力。金光片片,伸手轻触,便散开水波纹似的圈圈。
沅陵转过一圈,便点点头,拜别了齐珩生,深吸一口气,走上崖边。
她脚尖轻点,人便向下落去。
坠落却只在第一瞬带来了轻微的失重。她才进入山崖之间的范围,周身便被庇护的灵力柔和托起,缓冲了坠落的力度。
随着下落,四周被云雾遮掩的景象终于展现在了沅陵面前。
长耳长鼻的魇兽通体漆黑,大半倒挂在山崖之上,垂着细长的勾尾,它们约摸半寸长的利爪紧贴着石壁,挂出极深的划痕。
但大约是沅陵身上带有齐珩生落下的庇护禁制,这一众魇兽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只轻轻一抬眼便又甩着尾巴昏睡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陵踏着齐珩生留下的灵力,平稳落到崖底。护身灵力此刻回收,融成了一小个光团,引着她向前。
密密匝匝的魇兽趴伏在四周,沅陵一手按在佩剑上,一手护在身前,猫着身子小心迈步,缓缓往前行去。
她走过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远远瞧见一堆七零八落的粗制衣物。
这些物件提不起魇兽的兴趣,于是多半被随性丢在各处,然而上头的痕迹看着很新,像是才落在此处。
沅陵的眼神就亮了亮。
近来有许久,这一处山崖都无人到来,若此刻能熏得哪怕丁点痕迹,都有可能是燕巍然留下的。
这点发现一下叫沅陵燃起信心,于是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她追着光团飞奔起来,终于在转过一处凸起的石壁后远远看见了一处魇境的光晕。
以及被魇兽困在其中的燕巍然。
起初她离得太远,以致于几乎看不清燕巍然的神情,然而待她凑到近前,才恍然看见燕巍然眉眼弯弯,唇角翘起。
仿佛只是正进行着一场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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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才触及那处魇境,便觉得有一股极强的吸引力自内而外牵引着她一个趔趄就向前冲去。
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她还未回神,只一眨眼,四周的景致便已发生了变化。
陌生景致之中,齐珩生给出的那道小球光晕在她眼前不慌不忙地转了个圈,倏忽向前又浮动起来。
沅陵一下有些晃神。
四周是几乎陌生的满目山林景色,这一处郁郁葱葱,齐刷刷种着她偏好的杏树,叫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原生的自身魇境当中,还是已经进入了燕巍然的魇境当中。
她的视线盯着齐恒生留下的那道光晕。沉默良久,眼见到光晕向前飘动,才又迈步向前走去。
沅陵继续向前走着,林间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她条件反射地屏息凝神,警惕着一手按上自己佩剑,闪身躲到树后。
却在听得一声熟悉的“师姐”声响之后,从眼前的枝叶间瞧见了燕巍然的脑袋。
他眉眼弯弯,见沅陵从起先藏身的地方转过几步,走到他面前,便洋溢出满脸笑意,迎上前来,伸手拉住她,极为自然流畅地开口:“师姐今天去了好久,可都收获了什么?”
沅陵仍是有些晃神的,然而这一见燕巍然后,她忽地发现齐珩生留下的光晕打着旋,没入燕巍然身上,没了踪迹。
于是这才确信自己正是落在了燕巍然的魇境之中。
只是想来他的魇境之中本来就有自己的身影,于是这般落入,也不过顶替了原本幻象的位置,并未叫燕巍然觉察出这其中的不妥。
眼前的小师弟一笑琅然,同先前在渡生门中所见的死气沉沉大有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陵只是看着,便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勉强压下心中的这点苦涩,端着性子“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毕竟是贸然进入,顶替了原来幻象位置,她脑中并无先前幻象的记忆。于是更不敢贸然回复,生怕让魇境中的燕巍然觉察到事情的不对。
但大约是应得不够自然,燕巍然皱着眉,一脸关切地又凑近了些,紧张发问,“师姐可是伤着了,都是我不好,我……”
他嘴上说着懊恼,人便快步走近,眼看就要贴到沅陵身前,惊得沅陵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可念着尚且不清楚魇境情况,沅陵这才想迈出的脚步又生生定在原地,硬着头皮含糊回应道:“我无事,只不过今日什么也没有。”
燕巍然目光灼灼,盯得她她背上冷汗涔涔,边说着话边仔细去瞧燕巍然的神色。
却见他只是笑着,脸上没有半分不耐与抱怨,得了沅陵应答才轻笑一声,松了口气,凑上前来,在距离沅陵两三步外的位置站定,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开口,“师姐无事就好。别的……无妨,我摘了师姐最喜欢的杏子。师姐若是觉得不够,我还可再去摘一些。”说罢,一伸手从身后递出来一筐装的满当当的饱满甜杏,直塞到沅陵手中。
沅陵不敢直面这般视线,慌忙撇过头,小心接了,习惯性刚道了声谢,便听的那头燕巍然苦皱起一张脸,盯着她满脸失落,顿了片刻,才失魂落魄地开口:“我特意寻了师姐喜欢的甜杏,好不辛苦,今日师姐却不赏我吗?”
沅陵只觉得心慌。她如何能得知沅陵和燕巍然平日里的赏是什么,于是只好勉强端着性子,应他:“
赏自然会有,只是你想要……便该主动求求师姐。”
她这般想着,自己将主动权给了燕巍然,再如何也不会有差错。
没曾想燕巍然被她这般一说,一下就涨得满脸通红,连耳尖都通红。
他支支吾吾半天,好容易才语带羞意道:“那求师姐……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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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沅陵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燕巍然的话语。
然而眼前人绯红羞涩的脸色和她那忽地急促起了的的心跳声一并提醒着避无可避的事实:
燕巍然在索吻。
只是一个吻,应当……不算难事。
这般思量,沅陵只停顿片刻,便快步上前,仰头吻上来人。
在陡然加速的,声如擂鼓的心跳声中,沅陵无论如何都难以在欺骗自己,她不动心。
她分明几乎分辨不出自己对待燕巍然的情意,却还是在这一瞬觉得心尖上颤了颤。魇境中的事情瞬息万变,每一下都让她措手不及。她极其克制地、自欺欺人地将自己的这些反应悉数归咎于魇境,却在内心无比清楚。
她是动心的。
自从听见燕巍然为他倾尽所有的那一刻,她便动心了。
从没有人待她这般,纵使是叶凛,她那定了契的道侣也不曾。
何德何能…沅陵这般想着,本只打算一触即分搪塞来人的念头忽地就散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伸出舌尖,打着旋去撬燕巍然禁闭的双唇。
这一吻来得太急,带着股攻城略地的蛮横冲劲,燕巍然一时反应不及,惊慌得瞪大了眼,双唇才因惊呼分出条细缝,便被沅陵的舌尖长驱直入,从齿尖扫到上颚。
他周身一颤,眸中就有了水气,分明有些气短了,却也并不挣扎,仍任由沅陵动作。
好容易结束一吻,沅陵盯着明显腿软的人,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一吻过了火。
她有些懊恼,然而这会燕巍然气息稍显混乱,却着急地小声唤她。
沅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紧捂在小腹上的右手,忽地就明白了当下的情景。
燕巍然竟被这一吻撩拨起了反应。
只一吻还不算难事,然而若是要再深入些……
沅陵面色微沉,正思虑着该如何拒绝,却又见燕巍然轻咬下唇,略带羞意地小心问道:“师姐今日还想看我……自己玩缅铃吗?”
沅陵的眉心跳了跳。
不曾想魇境中的自己竟是这副模样。
她虽然不是初涉情海,却也不曾试过这样的方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与叶凛行事向来按的是寻常男女修饰的体位,本也从未尝试过这般……
今日就是她对燕巍然于心有愧,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就在这长久的沉默之中,似乎是燕巍然先察觉到了沅陵的局促,于是便缓缓收回了案在小腹上的手,将头低垂下去,假装没看见沅陵满脸的拒绝意味,勉强笑着说道:“师姐,今日大约是累了。既然如此,我自己解决便好。还是不麻烦师姐了。”
他这话语之中明晃晃的失落意味掩都掩不住,刺激得沅陵心口一痛,当即又改了主意。
不过是没见识过,又不需要自己动手……
于是她咬咬牙,快步上前,拉住转身欲走的燕巍然手腕,“那师姐陪着你。你自己来可好?”
说完这话,沅陵额上已是冷汗涔涔,紧张得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这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沅陵尽力使自己维持着一副柔和的神情,带着温情的视线落在燕巍然身上,便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燕巍然顿了顿,脸上一下“腾”地烧红,说话就结结巴巴起来。他纤长的睫毛扑扇着,羞涩得几乎只要沅陵一撒手,便要跑得没影。
然而人却还是站在原地,小小声道:“自然…可以。师姐想看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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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从一个过火的吻开始失控,一转眼就成了沅陵始料不及的旖旎情形,叫她有些晃神。
她本以为面对如此情形,自己定然是要觉得后悔,甚至是抗拒的,然而不知是不是对燕巍然的那种复杂愧疚之情太过强烈,以致于一时间盖过其它负面情绪,叫她反而没了胡思乱想的纷乱思绪,脚下极为自然地就跟上了燕巍然的步子。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一段路,到了能看见住处的岔道口,沅陵才稍稍回神。
她分辨不出同样陌生的道路,到底哪一处才是返回的路,于是干脆稍稍放缓了步子,落在燕巍然略后半步的位置,跟着他的脚步前行。
只是才走几步,身边人便敏锐地觉察了这一点。他似是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脚步,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顺手将怀中一筐甜杏向上托了托,维持着这般一前一后的姿势向前。
沅陵悄悄瞧他神色,只抓见那转瞬即逝的困惑,在此之后,更无其他。
于是沅陵这才放心,只当他并未察觉什么不对,松了口气,在选过岔道方向后又悄悄跟上了燕巍然。
这条小道并不长,然而两边都是光秃秃一片,同先前的光景相较,几乎算得上荒凉。
沅陵试图抬眼去看另一条小道上的风景,却见那侧地处被浓白的云雾团团包围,什么也瞧不见,便干脆收了心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脚下。
这一路上的燕巍然格外沉默,沅陵只当他仍未从那点羞涩的情绪中转换心情,也不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好在这沉默持续得并不久。转过那岔口处的微隆山坡,便可一眼望见极近处的小园。
走得近些,进了门,沅陵便又听燕巍然开口叫了声“师姐”。
她循着这一声轻唤侧目,果然望见燕巍然又烧红的耳尖。才想说些什么,燕巍然却先一步迈向前,抬了抬两人拉紧的双手,一抿唇,才羞涩道:“师姐、师姐松一松手,我才好……准备。”
这一下沅陵拉紧的手隐约发烫,烫得她一下子晕头转向,呆呆“啊”了声,才迅速放开手,人却彻底僵在原地,脸上一点点浮出红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燕巍然就笑了,“噗嗤”一声,没半点掩饰,而后在沅陵反应之前,先跑开几步,将怀里的满当当一筐甜杏放到桌上,从中摸出几枚个大饱满的放在边上,笑道:“师姐先吃甜杏。”
沅陵下意识对着燕巍然抬手,便见对方顺势将手边的甜杏抬手一抛,稳稳送到她掌心。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停滞迟钝也无,一如在归元宗时,燕巍然找她习剑时两人常做的那般互动。
时间仿若一下倒回在归元宗的时候。
两人习剑前那些点滴排山倒海般顷刻涌现。沅陵呼吸一滞,手中的杏子就成了沉甸甸的一份,压在她心上,叫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点点头,掩下眸中泛起的酸涩之感,应了句好。
燕巍然就扬扬手,笑着退出房门,果然一下没了影。
沅陵来回轻抚着手中那枚弥足珍贵的甜杏,眼中是难掩的温柔。又过许久,才抬手将那杏子递到口中,轻轻咬下。
果皮开裂的那瞬间,饱满汁水涌入口中,果然是沅陵记忆中最喜欢的一种。
甜得发腻。
却叫沅陵顷刻落下泪来。
她闭上眼,这一瞬里,就佛接过先前幻境里那位“师姐”的种种情绪,心底莫名涌出止也止不住的汹涌爱意。
原来我这样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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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燕巍然时,沅陵险些惊得连手中的杏子都拿不稳。
她从未肖想过燕巍然会是这番光景。
薄纱之下,他的赤裸身躯一览无余。纤细指尖紧捏着的银质缅铃只露出一小条极细的长链,稀拉垂下,在空中来回晃荡,带动整个缅铃发出震颤声响。
只一眼,就叫人深陷进去,沾了一身黏腻的喜欢情绪。
含羞带怯的人微微抬眼,视线才触及沅陵惊愕表情,就猛地退回,游离到地面,缩在自己赤裸脚背上,整个人木头似的僵住,一动不动。
他不敢抬头,几乎是惶恐地收紧指节,将缅铃的颤动扼在掌心,半晌才颤着声,低低问:“师姐……不喜欢我这样吗?那我这就、再去、去……”
沅陵轻轻吸了口气。
此刻心中升起的却不是厌恶,而是由内而外生出的细密痛意,针扎一般,透进四肢百骸,一丁一点,蚕食侵吞整个身躯。
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丝丝缕缕微妙的怜惜和喜欢。
她上前拥住了燕巍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纱下的身躯轻颤着,僵硬得不行。沅陵闭眼,一下下轻抚在他背上,将人从极度焦虑紧张的状态中慢慢抽离。
分明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此刻抚慰起人,却是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很喜欢。”她微微仰头,抬手抚在燕巍然脸侧,而后握起他捏着缅铃的指节,轻轻落下一吻,“就是一时……太兴奋了。”
于是前一刻还如霜打的茄子般发蔫的人顷刻间又恢复了精神,从指尖到耳尖红透一片。沅陵指尖一推,燕巍然那握着缅铃的手就刚巧抵到了自己胸前,震颤起来。
手上动作轻车熟路,像是已经历过了千次百次。
露在外头的银链接口处凸起好巧不巧正抵在乳尖处的凹陷上,只一震动,就从那一处向外扩开一股酥麻的感觉。
早被玩弄得熟透的身躯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将脆弱的乳肉贴紧缅铃,迎接一波高过一波的快感,舒服得让他不自觉微眯起眼,有些失神。
却只是一瞬。
回过神的燕巍然瞪大了眼,红唇微张,慌神地想挣开那一处的震动,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沅陵攥紧指节又向内一按,于是想说的话就成了尾调旖旎的“嗯啊”声。
沅陵仍上前来,他下意识的退后,腰侧就抵上了方桌边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声磕磕绊绊的“师姐”好容易才发出声来,却没能换得眼前人收手,反倒让她扣住燕巍然腰身,将人钉在桌边,刻意地一下下拨弄起那颗缅铃。
燕巍然呜咽了声,偷偷抬眼去瞧沅陵神色,见那眸中没有了愕然,反倒有几分情动之态,这才一闭眼,任由自己的身体因情欲哆嗦起来,再不躲了。
沅陵见他好容易稍稍松手,便去拨弄他掌中的缅铃,拽着银链绕在指尖,而后扯着小球,滚到另一侧同样硬挺立起的乳尖。
身下人的呜咽声一下子碎得稀里糊涂,半天喘不匀气。
肌肤相贴,沅陵自然也感受到燕巍然抵在自己腰的硬挺阳物。于是那捏着缅铃的手就顺着胸膛一路向下,堪堪停在小腹的位置,不上不下,就一圈圈打着旋。
燕巍然好容易从方才强烈的快感中脱出,喘了口气。
他半身已全然躺倒在桌上,额前碎发湿了大半,胸前的薄纱也叫情动时溢出的乳汁浸得湿透,紧贴在胸前,勾勒出凸起的弧线。
才终于说出来句完整的话。
他说,“想要师姐……再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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